如果没有张正突然造访，陈穹在布莱克心目中的形象还是很不错的，好歹也是在生死之间拉了布莱克一把的人，放小说里面，不说以身相许吧，怎么也应该涌泉相报。

但是从张正口中听说陈穹可能是日本间谍之后，布莱克再看陈穹就没那么顺眼了。

虽然大部分日本人看美国都很好，但是大部分美国人看日本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这个上世纪前半段和美国打得有来有回争夺太平洋霸权、后半段争夺全球经济主导权的竞争者在进入二十一世纪之后突然就没有存在感了，二线退得太快，都没给美国人民转变观念的机会。像布莱克的父母辈还能经常在日用品的包装上看到日本这个单词，到了布莱克这一代，基本上就只能从油管上看到日文了。

而且因为宣传的需要，美国国内新闻偶尔涉及到日本的时候，还要渲染一下日本民族的能歌善舞。

当然也不会有人给他们讲麦大帅的丰功伟绩。

于是那些因为各种原因或自愿或被迫简单了解过本国历史的年轻人就会在心里留下一个很古怪的印像，那就是日本这个国家在二十世纪不止一次祸害过美国之后，拿着本应该属于美国的钱关起门享福去了，据说小日子过得还不错。

有了这种先入为主的印象，再加上对外国间谍下意识厌恶，所以布莱克听说陈穹来访之后，本来是想拒绝的。

小说里救命之恩才要以身相许呢，现实里成年人眼中只有利益，今天为了同一个梦想相濡以沫，明天就可以因为屁股坐不到一处拔刀相向，这才是三观正常的世界。

不过张正想的要比布莱克多，立刻拦住了布莱克，建议他出去看看陈穹想干什么。

连看大门的士兵都能看得出来的事，张正不可能不知道，陈穹在这种时候跑过来，怎么想也不会是小事。

布莱克有个在五角大楼赚钱的老爹，家学也算渊源，其实不太愿意掺和到间谍的事情里面去，不知道的时候那是没办法，知道了还掺和进去，对于普通人来说那就属于自讨苦吃了。

不过他也很好奇陈穹这个时候来找自己干什么，于是留下张正躲在屋子里暗中观察，自己从会客室里走出来见陈穹。

然后他很快就知道了陈穹来找他的目地，脱口叫道：“你要买油？”

“嘘嘘，小点声。”陈穹赶紧拦着，“不是买，”他加重语气强调道：“我没钱！”

为了方便张正偷听，所以布莱克把陈穹带进了隔壁的会客室，造船厂的会客室是为了方便员工接待访客才建造的，考虑到正常人也不会在会客室里大声密谋，所以会客室的隔音效果相当一般，趴在房间的隔板上就能清楚听到旁边房间里的谈话。

不过布莱克这次倒不是为了方便张正偷听才刻意提高自己的音量，他是真大吃一惊，毕竟正常人也想不出来这种操作。

于是他用又提高了一截的声音叫道：“你还没钱？”

陈穹很无奈地看着他，“你要不要喝口水润润嗓子？”

布莱克定了定神，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点夸张，主要问题是陈穹要干的事和他的身份反差太大了，“你老兄可是间谍啊，除了憨豆你看哪个间谍缺过油？”

“那也不对啊。”布莱克转念一想，“憨豆那是忘了加油，人家也没缺活动经费，TMD日本政府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他相信了张正的猜测，如果陈穹只是一个普通人，那么没钱加油就很真实了，根本不至于让布莱克失态。

普通美国人别说没钱加油，没钱吃饭的都不少。

当然这也怪陈穹，他在公路旅馆展现了远超正常人的枪法，当时布莱克还以为陈穹是为政府工作的执法人员，没想到他的确是公务员，只是不是美国政府的公务员。

如果陈穹只是个普通人的话，在那种情况下别说救布莱克于危难，能携手黄泉都算迫不得已。

说实话布莱克当时是打算拒绝的，不过转念一想，人都见了，要是就这么打发走了实在对不起自己的好奇心，于是布莱克多嘴问了一句。

“你要油干什么？”

“当然是逃难啊。”陈穹一脸的理所当然，“你不会到现在还没意识到正在经历一场灾难吧？”

布莱克愣了一下，很想说自己今天才刚刚从禁闭室里放出来，牙还没刷呢，但是立刻就想到一切电话中断这件事。

说实话对于美国人民来说，手机没信号是很正常的事，完全不值得大惊小怪，所以无论是美剧还是电影里，手机总是在需要的时候没信号，观众最多也就是吐槽一下，并没有人大叫不合理。

但是连有线电话都不通了，那问题就有点严重了，虽然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但是每次都伴随着很严重的事故或者灾害。

本来布莱克虽然因为电话中断感到一丝不安，不过也并没有太往心里去，毕竟造船厂这里现在还是很安全的，他父母的安全更不用担心，比起三天两头沦陷一把的白宫，很明显五角大楼要安全得多。

但是现在得到陈穹的提醒，他突然意识到，也许这次的事件要比他想象得更大，造船厂外面此起彼伏的枪声也正在佐证这个想法。

他皱眉想了想，果断向陈穹说道：“你等我一下。”

陈穹莫名其妙地看着布莱克快步走出房门，在心里猜测这家伙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难道是尿急。

布莱克没有让陈穹久等，只过了几分钟的时间，会客室的门被再次推开，看到跟在布莱克后面进来的人，陈穹脸色一变，伸手去摸掖在腰带上的手枪，可是因为他穿得太休闲，没法快拔手枪，进来的人又早就做好了准备，所以他的动作还是在对方的枪口下停住了。

“把你的手慢慢从身后拿过来。”张正用手枪对准陈穹，盯着他说道：“知道法国军礼吗？”

“别误会。”陈穹慢慢举起手来敬礼，同时说道：“我只是想挠挠后背。”

“用这个吗？”张正绕到陈穹身后，用左手抽出陈穹腰带上的手枪问道。

陈穹耸了耸肩，“你得承认，这个劲大。”

“我无意干预你们之间的事。”布莱克抬起双手示意道：“我们能心平气和地讨论一下正在面对的情况吗？”

“我没问题。”陈穹看向张正说道：“我想你最应该咨询的是这位的意见。”

布莱克没说话，这本来就是他带张正过来的原因，在门外的时候，张正也同意了。

果然张正深深吸了一口气，把陈穹的枪放到了旧桌子上，自己坐到桌子的另一端，向陈穹说道：“你是日本人？”

“上次你就问过这个问题。”陈穹说道：“回答当然是否定的，我的腰不好，怎么当日本人？”

这是个布莱克不懂的梗，所以他转头看向张正，后者皱眉打量了一会陈穹，然后才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去蒙托克的地下基地？你是怎么知道那里的？”

陈穹愣了一下，摊手说道：“我只是听说那里有一个电离发生器，因为好奇才去见识一下。”

他看着张正说道：“你不知道熊波的人用那个传教吗？”

张正愣了一下，脸上露出恍然的神情，他低声骂道：“真该死。”

他又不住在蒙托克，在那里更没有朋友，当然不知道熊波的人居然还会传教，这帮家伙吸嗨了之后就不能专心和身边的人深入交流吗？

“只是好奇？”他追问道。

“当然只是好奇。”陈穹说道：“不过我倒是更好奇了，那里到底有什么？为什么会有强磁场？那个电离发生器又是干什么的？”

张正迟疑了一下，说道：“电离发生器是用来观测磁场的，磁场是用来稳定地下菌群的。”

“那么菌群又是用来干什么的？”陈穹追问道。

“菌群没什么用。”张正说道：“它只是在那里。”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上下打量了一会陈穹，疑惑地说道：“你真不知道？”

陈穹撇了撇嘴，如果他是第一次轮回，那肯定会关系类似的细节，但是现在他只想搞快点，副本又不会让轮回变得有趣。

他问道：“上次你说病毒变异了是什么意思？”

上次在地下基地的时候，张正先是开枪打死了卡西莫多，然后又说过“病毒变异”了。

陈穹当然知道病毒变异了，问题是张正怎么知道的，这么多次轮回里也没见过他啊。

要知道病毒变异的表现正是接种了最终一针的人群发病，这件事到现在为止也刚刚过去了几天，张正知道的时间至少还要提前一天。

张正深深看了他一眼，摆了摆手中的枪说道：“我觉得可以公平一点，我已经回答过你的问题，现在应该你说了。”

陈穹看了他一眼，笑了起来，他说道：“你说得对，你想问什么？”

“让我们少浪费一点时间。”张正说道：“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啊……”

陈穹组织了一下词语，开口说道：“最终一针导致正在流行的病毒变异了，现在的变异病毒只会在接种过最终一针的人之间传播。”

他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淡淡说道：“我们知道接种过最终一针的都是什么人，”

“所以你们还有什么理由相信，这个世界还能恢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