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按了按这片红。果不其然，姜芸面露痛色，开始叫疼。

林见阳板起脸，“还有哪里不舒服？”

姜芸不敢正眼看他的脸，“……没了。”

“真的？”

“真没了！”

“有没有心跳加速，觉得胸闷？”

姜芸乖乖摇头。

“有没有觉得头晕目眩？”

姜芸继续乖乖摇头。

“你现在什么感觉。”与其说是问她的感觉，还不如说是在命令她最好坦诚相告。

很久没见他对她这么冷若冰霜，自己确实又伤到了自己，姜芸一时竟有些怯。她垂眸在心里好好思虑一番，才战战兢兢地抬眼，看着他小声回答，“……有点害怕。”

林见阳硬生生被她这句“害怕”给气笑了。

问她身体哪里不舒服，居然给他来了一句心里害怕，这一跤敢情不止磕到了膝盖，还把脑子给摔傻了？自己是个孕妇，居然不知道孕妇不能长时间泡澡。他担心她，过来救她，还反过来被她说害怕。这女人已经开始一孕傻三年了？

“你知道自己是孕妇吗？”他沉沉开口。简单一句问话却好像质问犯人般，极具压迫感。

“知道。”姜芸有些委屈。

“好。那你知道孕妇不能泡澡吗？”

“……知道。”

她发誓，她之前说的泡澡真的只是坐在浴缸里玩玩水，不是横躺着让水淹没自己的那种。而且，而且她还特意调好水温，开了排风扇的……

林见阳不满意她的回答，心里气也未消。他从地毯上从容起身坐在床边，却仍是刻意与她保持了一段距离，以示态度。

“对不起。”姜芸可怜兮兮地道歉。

林见阳不看她，也不说话，低气压依旧。

姜芸抿了抿嘴，小心地直起身轻轻拉住他的手臂，微微用力捏了捏他隐现血管和青筋的皮肤，再次低声道歉，“林见阳，我真的知道错了。”

“错哪了。”他终于开口，却还是别过脸不看她。

“我不该这种时候去泡澡，也不该没铺好地垫滑倒摔跤……”

“孕妇不该独居，”林见阳淡淡打断她的话，终于愿意回过头面向她，“是我的错。”

姜芸闻言赶紧反驳，“没有没有！是我的错，我的错！我应该更小心点的……不对不对，我就不该自己一个人去泡澡！”

这件事就是她做错了，她认。她自己是孕妇，对自己应该比身边人更为谨慎才对。别说他了，如果被妈妈外婆知道这件事，她也会被教育个狗血淋头，一年半载的都不敢再一个人泡澡。

但她不允许林见阳认错，因为他没有错。

他已经多次邀请过她同居，她却一力坚持独居。他已经留意到自己无知地要去泡澡，还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敲门提醒她，甚至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进来找她。短短的时间里他还在担惊受怕，怕她泡澡缺氧晕倒摔伤，怕她温度过高影响腹中胎儿，怕她一个人在家无人看顾，出了什么事也难以求救……

想到这里，姜芸内心涌起深深的懊悔和心疼。他刚才得经历了多大的惊恐，才能想方设法一路飞奔过来找她……

林见阳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丝毫未动，也无意开口。整个人像是回到了他们刚认识那会的冷漠无情，冷淡疏离。

姜芸心猛地往下沉。他是真的生气了。

说实话，自两人相识以来她很少见他生气，更多时候他可能确实心里有情绪，却总能在爆发前被他成功压制在内心深处，继而戴上冰冷的面具，用冷漠和疏离武装自己，刻意不让其他人发现他面具下真实的一面。

但这次他紧张又焦躁的情绪就这么明晃晃地摆在明面上，让姜芸可以轻松直接地触摸到他此刻毫不设防的内心。

所以她内疚，她心疼，她认真道歉。

可他不为所动，似乎又要强压情绪，让真实的他回到那张面具后面。

姜芸咬了咬下唇，做出决定。她小心地直起身，轻微挪动僵硬的膝盖慢慢挪到他身边。她轻柔的双手围上他的腰间，侧脸贴在他温热的前胸，乌黑瞳仁微闭，睫羽轻颤。

砰砰砰，耳边是他强有力的心跳。似乎是感应到她的主动靠近，他的心率有些加快。

“对不起。”姜芸再次道歉，闷闷的声音从他身前传来。

林见阳沉沉盯着正前方的一排大衣柜，眼里余光却还是忍不住向下瞄此刻正如小猫般依偎在他怀里的女人。他面上难得露出些许迟疑和挣扎，却还是选择沉默。这是攸关性命的大事，他不能任她一顿讨好式的撒娇就敷衍过去。

听着他规律的心跳声，虽然没得到任何回应，但她心里很安定。姜芸抬起身，仰头看向男人如刀削般的下颌。她双手顺着脖颈一路往上走，温柔地抱住他冷峻的脸庞，微微使力让他不得不低下头看她。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罔顾自己的安全了。”这次，她看着林见阳古井无波的双眸认认真真地诚恳道歉，也说出了这次摔倒事件中林见阳心里最为介意的那一点。

光道歉还不够显示她的诚意，姜芸压在床上的双腿暗暗用劲，身子再努力往上凑，在他紧紧抿住的双唇上轻轻印上一个吻。

还没反应？姜芸在他的唇上来回摩挲，甚至悄悄伸出软嫩的舌头轻轻在他略下垂的唇线上俏皮地舔了一下。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古人诚不我欺。这女人终于不只是反复说“对不起”那三个毫无意义的字眼，而是认识到了自己的错处，也愿意认真和他沟通。

林见阳终是无声叹气，双手扶住她的臀部给她借力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形，闭上眼享受来自她的歉意。

能用这种方式向他道歉的，她还真是第一个。

也会是唯一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