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明珠像是没有看到堂内的惨状一样，径自看着正房的门口说着：“你们祖父被万箭穿心挂在了城门上，尸体不太好看，所以我火化带回来了。”

她面无表情的扭头看向周云姝，“虽然你和姬生和离，但以后有机会的话，还是要谢谢他。”

“谢谢他从铁勒的手里救回你哥哥，谢谢他替周家殓尸。”

周云姝捂着自己心口，在阵阵耳鸣中隐隐约约听到了姬生的名字。

“周家没有叛国，更没有背叛姬氏。”

姬明珠突然冷笑一声，道：“魑魅魍魉用阴谋诡计算计到我们家，那他们就要做好血债血偿，家破人亡的准备。”

“祖母。”周云姝抬头看向姬明珠。

姬明珠看着望向自己目露担心的周云姝，道：“祖母没事，我这身子骨，肯定可以熬死姬明渊的。”

姬明珠这句话说完，堂屋里的哭声骤停，诡异的静谧像是掐住了所有人的脖子，她们惊愕又惧怕地看着堂上面无表情的老妇人，只觉得阵阵寒风刺进了骨头里。

大长公主这句话，这句话……！

周云姝第一眼看向屋外，在看到初五和初七分别守在家中的前后院门口以及屋外时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而屋内没有外人。

姬明珠看着其他人眼中的惊惧以及自己孙女眼中的镇定，嘴角终于微微上扬了几分。

“姝儿。”

周云姝听到姬明珠唤自己的声音，乖巧的起身来到姬明珠的身边。

“云嘉。”

“祖母，我在。”周云嘉语气哽咽，但还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

就像他祖母说的，父亲死了，二房三个孙子只剩下他自己，他必须要让自己立起来。

“去给你三姐搬个椅子。”

“是。”

周云嘉费劲的抱着刚刚周云姝的椅子放到姬明珠的身边，姬明珠看着周云嘉那瘦弱的小身板，道：“从明天开始，你跟在初七的身边习武。”

周云嘉听到初七两个字默默地咽了一下口水，但还是点了点头。

初字辈从一到十是周睿宗特意给自己的掌上明珠培养的；十一到二十是初字辈的徒弟。

周建志和周建章的武艺是从小由他们的祖父周存高和祖母的亲卫初三教导；到他们这一辈，周云志和周云海作为各房的长子由周存高和初三教导；周云齐和周云坤则是由各自的父亲和初七教导。

周云姝和小姑周建莹因为养在姬明珠的身边，所以周存高和姬明珠身边的亲卫，都是谁有空谁上阵。

整个周家只有周云嘉因为嗜好读书所以没有勤练武艺，或者说家里男丁学武的够多了，有周云嘉这么一个从文的也不错。

只不过那是以前，现在周家男人，尤其是二房只剩下了周云嘉，那武艺他必须捡起来。

就算练不成他父亲和兄长的模样，起码也不要搬个凳子都费力的很。

“不会说话吗？”

姬明珠的声音不大，甚至还算温和，但堂内的所有人都不自觉的挺直了腰背。

周云嘉更是挺胸抬头对着姬明珠道：“我知道了祖母！”

姬明珠转头看向周云姝，“你做的很好。”

“祖母。”

“所以，我相信你之后会做的更好。”

周云姝看向姬明珠，微微深呼吸一口气道：“祖母，您想让我做什么？”

“你现在做的就很好。”姬明珠的手抚上周云姝的脸庞，“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做周家的家主了。”

周云姝闻言从椅子上站起，堂内所有人也纷纷看向姬明珠。

要知道，上一任的周家家主还是周存高，而此时姬明珠的意思竟然是直接将家主之位交给周云姝。

李佳兰在姬明珠说完后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妯娌和周云嘉，她压了压眼尾的泪珠主动对姬明珠道：“娘，姝儿她毕竟是女儿身，家主之位一向不都是由家里的男子继承的吗？”

即便姬明珠的丈夫和儿子都死了，但是她在大房和二房都还有一个健全的孙子。

此时姬明珠越过孙子直接将家主之位交给周云姝这个孙女，肯定会让人诟病。

李佳兰倒不是觉得自己女儿不行，但是她必须得问出这句话，她怕二房有意见。

说起来，二房其实比大房现在的情况要难，周家现在已经很难了，李佳兰不想让吴月心有隔阂。

“家主和继承人能者居之，更何况姝儿现在只是周家女。”

以后周云姝若是想成亲，大可以招赘；不成亲的话养几个面首又有何妨，这在姬明珠的眼里都不是问题。

“云志作为长房长孙，失了斗志，存了死心。”姬明珠声音平和，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刺骨。

其实她并不在意周云志残疾，哪怕他瞎了一只眼，没了两条腿，但只要双手还在，脑子还在，她愿意扶持被自己和丈夫寄予厚望的长孙成为周家的家主。

但是周云志让她失望了。

她情感上知道周云志从天之骄子坠落为事事靠人的残废落差很大，可以理解；但是理智上却希望他受尽磋磨和苦难依旧可以站起来，坚强的撑起整个周家。

但直到姬明珠坐船离开沧州，周云志依旧像一个活死人一样躺在床上不声不响，仿佛只剩下一个躯壳。

李佳兰没忍住捂着嘴再次哽咽出声，而另一边被王嬷嬷救醒的方慧文抱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大哭。

“云齐虽文武双全，但处事鲁莽，可为良将，但成不了一家之主。”

“云嘉……”

周云嘉默默地抬起头眼带希冀的看向自己的祖母，想知道自己在祖母这里的评价。

“好好读书，努力教养家中的孩子吧。”

周云嘉一开始还有点失落，但是听到祖母也给自己布置了任务，他认真点头道：“我一定不会让祖母失望！”

姬明珠看着天真无邪的小孙子，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微微点头。

方慧文等自己的情绪稍稍平复后，对姬明珠道：“祖母，云志是跟在您身边回来了吗？”

元礼元义也期待地看着自己的曾祖母。

“他还在客栈，下午的时候我会让人把他带过来。”

李佳兰和方慧文连连点头，就像之前姬明珠说的，哪怕残疾了，但只要活着就好。

“祖母。”

姬明珠看向周云姝。

“您来，姬生知道吗？”

周云姝这么问，是因为她听出自己祖母北上这一趟和姬生联系上了，否则也不会将自己的大哥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