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和淑妃的表态，让德妃的处境变得极为尴尬。

李玉晴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巡梭，神情变得越发狠厉。

哼！

想让她做出头的筏子，她们凭什么？

这宫里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的儿子，好歹她儿子的梦想是做征战沙场的大将军，她宋凝香不愧是商贾家的女儿，生在皇家，还想不开，非要做个卑贱的商人。

宋凝香封了个“贤”字，还真以为自己贤良淑德了呢。

可笑！

李玉晴思前想后，要想景煜性命无忧，还得求着太皇太后，毕竟萧奕霖只听太皇太后的。

她起身，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双手高举过头顶，深深拜了下去。

“母后，臣妾过去多有冒犯，还望母后看在孩子们的份上，原谅臣妾的冒失，臣妾自幼长在西北边关，野性难驯，幸得母后垂青，将臣妾指给先皇，位列四妃，臣妾李氏一族的荣耀，都是先帝和母后给予的，臣妾铭感五内，感激涕零。”

宋凝香和林婉柔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李玉晴，心中暗道：这女人怎么突然转性了？

李玉晴知道自己临阵改变立场，过于突兀，可她也没办法，儿子命悬一线，总不能为了赌气，让儿子深陷险境吧。

唐如玥也觉得奇怪，原以为李玉晴要费些时间才能想清楚，没想到这么快就想通了。

果然，在宫中能夺得高位的女子，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唐如玥也愿意给她搭个台阶，她道：“德妃快起来，地上凉，好端端地下跪，让人瞧见了，还以为咱们这些孤儿寡母被谁欺负了去。”

李玉晴哪里敢认下这话，连忙道：“母后素来慈爱，是臣妾年少轻狂，不知礼数，让母后为难了，还请母后宽宥。”

她跪在地上，垂着头，一副柔顺谦卑的模样。

宋凝香和林婉柔见状，也相继起身，跪在了她的两侧，向太皇太后求情。

宋凝香：“母后，臣妾跟德妃姐姐年幼入宫，言行无状，多有顶撞，请母后看在孩子的面上，原谅臣妾。”

林婉柔：“臣妾这些年能够在宫中安身立命，全靠母后宽仁，锦铱和清韵也全赖母后教导，若非如此，我们母女哪来如今这般好的日子，臣妾替两个孩子谢过母后。”

到了此时，唐如玥要是再不松口，只怕这宽仁二字立刻就变成了扎在她身上的回旋镖。

她笑了下，道：“行了，你们都起来吧。”

李玉晴薄唇动了动，终究是没有说出口，乖巧地站起来，任由贴身宫女扶着坐到一旁。

神色哀戚，不过几息，鬓旁似乎已染上了秋霜，连脊背都弯了下去。

唐如玥在心底无声的叹息，世人皆道为母则刚，可孩子就是每个母亲的软肋，尤其是在如今这个时代。

后宫中那些无子的妃嫔归家后，重新嫁娶的十不存一。

大多都上了山，落了发，被自愿皈依佛门。

纵使唐如玥贵为太皇太后，也无法插手臣下的家事。

心底泛起的酸涩，让她不自觉放软了语气，道：“宫里的女人跟外面不一样，如今景煜命在旦夕，哀家的心同你一样焦灼，可越是紧要时刻，咱们越不能慌乱，若是被人趁虚而入，岂不反倒陷景煜于危难。”

李玉晴眼眶泛红，刚收起的泪珠打了个转儿顺着脸颊滴滴落下。

她抽噎道：“母后，臣妾自幼在边关，并不是那些没见过刀剑的闺阁小姐，可……可臣妾就是忍不住啊……呜呜呜……”

话未说完，她攥着帕子捂住脸转过身，双肩耸动不止。

林婉柔和宋凝香见状，想到若是自家孩子生死不明，心中一揪，纷纷掏出帕子蘸去眼角的泪滴。

“母后，别说德妃姐姐了，我和贤妃妹妹是看着景煜长大的，这心里都不好受。”

宋凝香点头应和：“是啊，景煜这孩子自幼长在宫里，哪里受得了边塞的苦寒，更不要说如今落入敌手，还不知要……”

“哀家记得贤妃出身江南，倒是不知道何时去过边塞？”

唐如玥抬眼看向她，目光中冷意如有实质攀上了宋凝香的脊背。

“我……臣妾……”

宋凝香心口一阵阵颤动，故作畏缩地说：“臣妾……臣妾哪里去过边塞，不过是听人说起……心中忧虑……”

唐如玥瞥向她颤动的指尖，不动声色地记下，言语间越发淡漠。

“如此甚好，先帝虽不在了，后宫嫔妃的玉牒要是出了差错，哀家他日哪有颜面见祖先呢。”

宋凝香眼角抽了一下，飞速敛去眼中的惊惧，刚要开口，见雪青走了进来，在唐如玥耳边轻轻耳语了几句。

唐如玥面色露出了惊喜，问道：“消息属实？”

雪青点了下头。

唐如玥脸上笑意又多了几分，道：“德妃，景煜已经无事，奕霖刚刚飞鸽传书，加急送来了最新的战报，景煜已得救，奕霖不日凯旋。”

“哎哟，我的天爷啊！”

李玉晴瘫软在地上，浑身颤抖，泪水潸然落下。

“母……母后，能……能不能让景煜先回来，看不见他，臣妾这心里总是……”

唐如玥往后挪了挪，借着身后宽大的软垫支撑，遮住微微颤抖的手。

她暗暗吐出胸腹间污浊的郁气，一直揪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你们还不赶紧把主子扶起来，自从宁氏去了皇陵，这宫里伺候的越发不成器。”

德妃宫中的侍女赶忙上前，搀着瘫软的德妃站了起来。

李玉晴胸口剧烈地起伏，反复深呼吸几次，平复激荡的情愫，她推开身侧的侍女，重新走到大殿中央。

肃然而立，宽大的广袖随着动作摆动，手臂高举，与眉齐平，贴着额头缓缓而坚定地拜了三拜。

林婉柔和宋凝香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不解和震惊。

本朝礼制仅祭拜天地祖先，需行三拜九叩大礼，连龙椅上的帝王都不能僭越祖宗。

她却对着唐如玥行此大礼，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唐如玥眉间原本的欣喜在一瞬间散去，化作审视的冷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