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码手机阅读

质子之危

作者:柔茗剑 | 分类: | 字数:55.3万

第165章 圣心难测

书名:质子之危 作者:柔茗剑 字数:2449 更新时间:2025-01-30 01:54:32

回去的路上又碰到了曹狐,公主扬脸一笑,“来时见勤王,如今又见你,如此巧遇,本宫倒要想一想是何征兆。”曹狐虽心跳加速,面上并未见慌乱,“事情没有做好,且关乎荀公子安危,想来也躲不过被您教训,今日此时便是既定的时机。”一阵带着寒意的劲风刮来,公主的鬓发不见凌乱,御寒的直领大氅兜住了一团山风,胯下爇雪屹立不动,威风得很。

“还真想教训你,不过既然山风来袭,只得暂且作罢。”曹狐于马上施礼,“风势强劲,见了谁人都是只顾催促,发威,您早些回去休息吧。”公主略略点头,然后转移了话题,“庆王命苏家送予本宫一份媒人谢礼,正巧碰上你,回去之时捎句话给你父亲,就说大氅很实用,本宫收下了,‘媒人’不敢当,不过是人心缠上了‘缘’字,非要往一块儿凑罢了。”

公主离开后,曹狐继续四处巡查,寒风猛烈地打在周身,他倒觉得心里很甜,很安稳。多么了不起的仙子,抵赖媒人之事都可气定神闲。笑容挂在脸上,任凭严厉之风穷追猛打,也无法吹移丝毫。“看来曹中郎今日心情不错。”迎面听到勤王的这句话,那笑容依旧还在。“还好。您今日可有收获?作乱之人有迹可循吗?”反手两问,的确噎人。

汪荣将军驾马而来,算是打破了尴尬。三人施礼致意,然后利落地分开,各忙各去。当然,汪将军身背后那辆行驶平稳的牛车还是引起了勤王与曹狐的共同关注。车内必然坐着皇帝要见或者要审之人,至于是谁,倒也不是重点。多年来,拂晓坊之谜一直被众人猜测、浮想联翩,然而,大家都知道,这个话题是决然不能公开讨论的。

宋达燚本以为今生再也不会见到皇帝了,可现在天子就在眼前,英俊儒雅的脸庞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开口便道,“把你认为最为重要的话说出来,然后,朕来决定如何处置拂晓坊。”若说的不好,不对心思,两个老头儿会怎么样?我会怎么样?这想法像一双有力的大手,死死捂住了达燚的嘴,让其喘不上气来。

就这么僵持了片刻,皇帝再度开口,“拂晓坊,你不必回去了。”达燚觉得有一把冰冷的宝剑慢慢划过咽喉要塞,鲜血四溅,生命迅速地没了温度、希望……接下来,秦芗走入视野,达燚确信那定是听到了皇帝召唤,否则,其岂敢进门?然而,自己竟然失去了听觉,可见内心的惊惧到了何种程度。现在,他完全无意识地跟着秦芗出了门,走至庭院里,任凭寒风猛烈地抽打本就破碎不堪的脸。然后,秦芗上了牛车,将自己也拽了上去,车子慢悠悠地行走起来,宝石般美好的眼睛盯视着秦芗之眼,空气是冷的,外头的世界正被冷风狠狠教训着,忽然之间,达燚的嗓子里涌出话来,“我还不能死。”

“你不会死……至少现在不会。”简短的话砸在心上,致使浑身一僵,再缓缓松弛、化开。眼睛盯着眼睛,人心对着人心,就这么互相对峙了好一会儿,秦芗才再度开口,“这地方有个很出名的富商,做长途运输生意的,五年前,他惨遭杀害,其妻聂氏带着三个儿子接管了生意,如今声势更盛,连临安公主都打算同其合作了。”秦芗抱胸而坐,神情平静,达燚不明白这番话蕴含的意义,整个人是蒙的,茫然的。

“到了。”外头传来汪荣的声音,莫名地令达燚安稳下来。“如今由汪将军举荐,你可入宋府做聂氏的护卫。”达燚眼波流转,逐渐找回了脑子,低声问,“然后呢?”秦芗沉稳回复道,“然后,你重新活一回,前尘旧事忘了、死了就好。”外头再度传来汪将军的声音,这一回是命令式的,“下车。”达燚没有听命行事,“等一下,我还需要为陛下做什么?”秦芗脸色一沉,“前尘已死,还不明白吗?下车!”车门开了,身体诚实地行动起来,紧紧跟随汪将军走入一派生机勃勃、井井有条的人间景象中,穿过一道又一道门,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纷繁复杂的目光,心中不断地问自己,陛下真的赐予自己一条生路了吗?

入夜,狂风大作,皇帝取消了狩猎计划,改泡温泉了。公主坐在案几前,快速读完了一封信,抬头问分外养眼悦心的高傲信使,“宋达燚去宋府做聂氏的护卫,你怎么看?”潘略扬起下巴,硬气地答道,“我就是个送信的。”公主歪头浅笑,整室仿佛一下子芬芳明亮起来,“给你体面,你识相些接着吧。快说。”潘略眉头一皱,放缓语速道,“看来拂晓坊已经用不上他了,陛下又知晓您同聂氏接洽上了,索性派他去占个地方,让您有所忌惮。”公主起身走至大熏炉面前,将信扔进去烧毁,然后叹了口气,“这一手棋果然精妙,宋达燚不必再为父皇做任何事,如此便也没有破绽,可期长久地占着地方,让本宫难受。”

“您只要发话,我来吃子,让您舒畅起来。”对于潘略的提议,公主摇头拒绝了。“宋达燚没了,一定还会有别人的。往后,我索性就同聂氏做生意,其余的一概不调度她,也就无事了。”潘略心有不甘地说,“您筹谋许久才选定了聂氏,不加以利用岂不可惜?宋达燚已然成了弃子,也掀不起波澜来,当他不存在也是可行的。”公主坐回案几旁,拿起棋经看了起来,“若真当他不存在了,他这个弃子便会悄悄地活过来,重新派上用场,这就是父皇之棋的妙处。”

当汪荣出现在房里之时,齐湖注意到了其手上拿着一壶若下酒。“你没有敲门。”老者放下书,温和一笑,“脸色也不好。”汪将军坐到案前,摆好酒,拿出一只酒杯,满上酒,恭敬地将其放在齐湖手边。“肖老我已送走了,很平静。”齐湖揉了揉眉心,念叨着,“怪不得眉心莫名疼痛。”停顿了片刻,齐老平静地说,“我们都走了,料想此处会扩建成军营,无法享有清净了。”汪荣轻声道,“陛下已做了安排,会请高僧做法,将您们安魂于西陲的空华寺。”齐湖豁达一笑,“倒要谢陛下照拂。”掺了毒药之酒顺喉而下,四散开来,一切也就无法回头了。“汪将军,我们同陛下耗了这么多年,他怎的就一下子没了耐心?”床榻之上,生命逐渐消失,终究是没了。

“圣心难测。”这是汪将军的答复,齐湖已经听不到了,所以此话是说给自己听的。狂风如讨债之鬼,拼命在外头咆哮,将军拿过案头那本杂谈,默默读起来。夜色渐浓,房间里还是暖意融融的,熏炉内瑞碳充足,无焰而有暖光。多年来,将军自认为对几位老者尊重、照顾有加,如今人都不在了,心里突然很空、很痛。“圣心难测。”他又说出了此四字,起身走至院子里,飞身上马,杀入狂风怒号的暗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