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子之危
作者:柔茗剑 | 分类: | 字数:55.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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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天堑长河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耀着乌顿无比辽阔的撒金草原,一位身材甚为高大魁梧、如天神般熠熠生辉的青年男子驾马奔驰,身背后跟随着十几个部下,个个忠心耿耿、机敏而威猛,似有无穷的力量与斗志。绪图尔丹退回乌顿之后,仍保持政权,且具有很强的军事实力,欲以天堑长河为界,与棠延对峙,号称乌獠。
自北域惨败之后,“巨狼”般的乌獠首领再未曾与师承基正面较量过,但他知道此等平静之势都是暂时的,老谋深算的师大将军不可能任由他盘踞在乌顿,虎视眈眈地遥望棠延天下。
的确,师承基岂能对野心勃勃的敌狼掉以轻心,他调动精兵强将在天堑长河附近紧锣密鼓地建立起严密的防御体系,与此同时,对于收复不久的涯安、云翔、丘柏,师大将军还进行了强劲的清洗,排除异己与隐患,大力发展农业、畜牧业,与北域周边区域乃至皇都开展贸易,用以笼络、安定、振奋人心。
对于师大将军的这些行动、策略,绪图尔丹亦有所耳闻,只是,北域军营内部密不透风、坚固无比,实质性的消息难以探听到。再者,虽多次败于敌手,然而对于师承基,他并不十分惧怕、在乎。因为他知道,多年前的战场之上,自己亲手赐予师大将军当胸一箭,此后,虽其死里逃生,可终究落下了难以修复的隐患,如今掐指一算,已是时日无多了。将死之人,何足畏惧?!
辰时,师承基领兵操练告一段落,回到寝屋休息片刻,不出所料地,赵廷仁捧着刚刚熬成的汤药来了。承基微微蹙眉,服下汤药,又漱了漱口,方才道,“我命令你,自此刻起,别再逼我服药了,毫无意义——”少年无所畏惧地回应道,“恕难从命。我来此处,父王命我待您如他,如今您身体有恙,我岂能坐视不理,不忠不孝?!”
见少年气势正盛,师大将军改换了策略,扬声道,“你医术不精,药也不灵——”少年气势不减,还击道,“我身背后站着棠延医圣,药岂会不灵?”承基倒也不恼,轻缓地摆了摆手,“他远在南疆,无法身临其境——”少年再度截话道,“他老人家已在来北域的路上,最多三天便可抵达此地,在此之前,请您务必按时服药。”
赵廷仁走后,少年铮铮之言依然在耳畔跳跃,师承基喃喃道,“臭小子,发起狠来竟毫无儒雅温润之风……不愧是赵武州的儿子。”廷仁回到自己房里,忽然间觉得身上一丝力气也没有了,只得倚靠在墙边,深切地喘息。医圣信上写得明明白白——回天乏术,时日无多——可他无论如何也不想面对此等残酷的现实。
“赵校尉。”过了许久,大概是一个时辰的样子,门被敲响,未等赵廷仁有所反应,门已被推开,墨彧将军走进来,直接递上一封信,说出重点,“南疆来信,是莫国世子写给你的,最近你的信件过多,虽大将军有令,不准审阅你往来之信,我还是要提醒一句,这里是军营重地,如无大事,少写信,即使是写,也要过过脑子,斟字酌句。”
赵廷仁不可能解释什么,只得应声施礼,墨将军也就离开了。信被打开,许久不曾联系的挚友仿佛立在眼前,轻声问他,“廷仁,你一向可好?”一颗珍珠般的泪珠一下子涌出眼眶,心上疼痛难忍,几乎无法读信了。
待稳住情绪,复又振作起来,赵廷仁最先看到了这样一句话——现在,我经过了人生的重大转折,已逐渐平静下来,直面人力无法改变的命运。命运!命运……廷仁目光沉沉,缓缓走至案前,坐到椅子上继续读信。“如今莫国的局面比荀国好不到哪里去,父王果然没有睨王高明,治国无方,赋敛无度,法令严酷,不信忠臣良将,难以聚拢人心……”读信至此,廷仁不由地叹了口气。
“以威逼利诱的策略向荀国朝堂渗透的暗线,我不相信会有多少实质作用,人心不服,何以为我所用?事已至此,渺小之我自然无法力挽狂澜,但既然我重新选择了要行之路,忧愁、后悔无用,每日做好该做、能做之事,日子倒也充实。偶尔,我也会想起离世的兄长,其实我与他之间并无多少兄弟情分,但是如今每每遇到挫折,我总要去他的墓前祭拜,然后默默看着墓碑,仿佛与他对视、对峙。我占据了他的位置,做了南疆小国的世子,若我无用,他离世之恨岂不更深、更重?思量至此,人也就无法懈怠了。”
“至于老师,我没有提笔给他写信的勇气了。午夜梦回,泪湿枕衾,对他的思念无法言喻,可一切都回不去了……既然如此,不做打扰便是最大的孝道……”信读完了,即刻被点燃,柔软的火光在廷仁眼中摇曳,终究又惹出了热泪。
赵廷仁红着眼睛走出寝屋,立时有士兵上前施礼,询问有何吩咐,廷仁犹豫了一下,问南疆莫国的信使可还在,士兵也犹豫了一下,答道,“那人仍在军营外,等一个回复。”廷仁交付了封口之信,命士兵送过去,士兵纠结片刻,收信离开。
此刻,封口之信静静地躺在案上,与墨彧将军对视,墨彧皱了皱眉,手扶额头思量了一番,挥了挥手,机敏的士兵领会了意思,取了信,大步走出军营,将信交予了莫国信使。
“您总是这样纵容他——”这是墨彧来至帅帐之时说的第一句话,准确地说,是半句而已,见师大将军眉头微蹙,后半句也就咽了回去。
“我交办你之事进展如何?”一问便击中了要害,令墨彧无暇抱怨其他,只顾着面有愧色地说,“不太顺利。师承基示意其坐下,平静地说,“敌狼的阵营不好打入,现在布局的确是晚了点儿。”墨将军紧忙说,“乌顿当地也有我们的人,只要能寻到顶用之人,解其后顾之忧,总能成事的。”大将军挑眉问道,“若败露了呢?顶用之人的嘴能有多硬,抵挡得住敌狼的万般手段吗?”墨将军答道,“以死抵挡。”
“以死抵挡……”师承基眸色微冷,“我们是军人,人家又不是,因此这不合适。”墨彧心想,为了最终的胜利,哪里顾得了那么多?大将军您倒是变了,以往您从不顾及这些儿女情长、细枝末节的。当然,这是无法说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