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远点头，他和夫子也打了招呼，今天带白沐辰先回县城，明日一早，便让他带着细软前来入学。

闻言，白沐辰对父亲的决定也没有异议，他的确需要回去整理一番，此外，今日的父亲，有些许异常，他还有许多疑惑，需要父亲为他解答。

王夫子也点头同意。

白远父子和众人告别后，便坐上了回县城的马车。

马车上，白远闭目养神，沉默不语，白沐辰一直盯着父亲看，企图在他的表情上看出一些什么。

“沐辰，你有什么想问的，直接开口，无需在盯着为父了。”

白远睁开了双眼。他一直都知晓，他的儿子从小就聪慧敏锐，对事物观察甚细，有自己的主见，但在学业上却不甚用功的显眼的小公子。

只是，自从十年前，经历那一事之后，他便变得沉默寡言，不吃不喝五天之后，他生了一场病，病愈之后，他便开始奋起读书，不分时间，不久之后，又是一场病。

为了让儿子好过一些，他特意求得外放，带着妻儿，来到这远离喧闹之地的青山县。

果然，沐辰慢慢开始恢复过来，直到再次遇见景翌，他才算真得放下过去，成为了现在这个温和如玉，潇洒肆意的翩翩公子。

但他这么多年来，却从来没有疏忽自己的课业，一直高标准要求自己，所以，也成就了现在这个聪明果断的白沐辰。

因此，今天他的异常，沐辰肯定也发现了。他早已做好了向儿子解释的准备。

白沐辰明白，他爹若不想告诉他，那是什么也撬不开他的嘴，因此，今天的事情，他也没有抱什么希望。然而今天，既然他爹已经开口，他也毫不客气，轻声问道：“爹爹，今天看见顾奶奶，你为何会有片刻的失神？这种情况，可从未在你身上看到。难道，顾奶奶和我们白家有何渊源吗？”

白远眼神微颤，轻声道：“嗳，是也，非也。”

白沐辰：“？”

看着儿子那疑惑的神情，白远问道：“沐辰，你可知，你祖母为何总是伤神？”

白沐辰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道：“因为爷爷？”

可是，他的奶奶现如今除了关心他们这些孙儿，便是你出嫁的姑姑，貌似也没有其他的人能让他费心了，她对爷爷，更多的也是冷淡。

白远摇了摇头，目光逐渐飘向远方，整个人也陷入了回忆中，诉说着记忆深处的事。

“你爷爷有一个胞妹，名叫白慧，和你祖母阁中便是闺蜜。后来，你祖母嫁于你爷爷，二人关系更是要好，也从姐妹变成了姑嫂关系，感情更加深厚。后来，你祖母怀孕，生下了我，第二年，你祖母又怀了身孕，不便照看我，你祖母又不放心下人照顾，便十分焦虑，这时，你姑佬则自告奋勇地接下了照顾我的任务，你祖母和爷爷都拒绝，说你姑佬是闺阁姑娘，照顾我传出去，会对名声不好，你姑佬奋理据争，最后，你祖母和爷爷只能妥协。记忆中，你姑姥总是拍着我睡觉，给我讲故事，整整照看了我两年，直到我三岁。她不仅照看我，还细心地总是带着我去你祖母那里，害怕我与你祖母生分，你祖母也深知她的细心，心底也对她充满了感激，对你姑姥也更加的好。我们永宁侯府的后院也相对干净，氛围温馨。直到......”

"直到什么？"

白远苦笑：“那一年，朝局动荡，你爷爷被你太奶奶要求，纳了一房小妾，以保侯府安宁，岂料，那小妾一进府，便扰得侯府不得安宁，你祖母和爷爷之间也开始出现裂痕，有段时间，你祖母整日以泪洗面，你姑佬见不得你祖母难过，便挺身而出，教训了那小妾一番。原以为那小妾能有所收敛，但是，那女人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物，多次设计陷害你祖母，尽管你姑佬多次相帮，才能让你祖母少了很多麻烦。你祖母自从你爷爷纳妾进门，便已失了心，因此每次，都是笑着劝你姑佬，不要与小妾计较，可你姑佬却见不得旁人诬陷你祖母.....，后来，那女人见不成，便开始记恨你姑佬，开始使用毒计对付你姑佬。后来......”

“后来怎么了？”

白远神色忧伤：“后来，你姑佬被这毒妇设计，丢了婚事，在一次庙会中，被贼人截去，再也不见踪影。侯府努力寻找，却从未找到过你姑佬的蛛丝马迹。”

白沐辰抓住疑问点：“你们怎么知道，姑佬是被爷爷的小妾设计？若是她，那怎么不通过她查找线索呢？”

白远轻叹：“你祖母自你姑姥失踪后，大发雷霆，她和你爷爷大吵一架之后，便用鞭子抽打了小妾一顿。后来，你祖母更是以雷霆手段揪出了害你姑老的真凶，她从那小妾口中得知，你姑老早就被贼人折磨死了，你祖母气得失手杀了那个小妾。后来，她大病了一场，几欲离世，你爷爷带着我们几个孩子整日陪在你奶奶身前，这才将将唤醒了你奶奶。只是，经此一事，你奶奶抓起了侯府的大权，将侯府管理的有条不紊，唯独对你爷爷十分冷淡。她呀，气你爷爷将这小妾带回府，害得你姑老……，也气她自己自怨自艾，若是，她从头都强硬起来，不让你姑老与之对上，你姑老就不会有事。哎……，这些年，你祖母一直不曾放弃寻找你姑老，可是……”

白远没再继续往下说，他也不忍心往下再说，这么些年，除了娘一直派人寻找姑姑，他自己也在派人寻找，他还记得姑姑对他的好，对他的情，他想要找到姑姑，看看她过得好不好，也想要让母亲心底少一些愧疚，母亲这么些年，太苦太苦了。所以，借着当年沐辰的事情，他借口被外放，这些年辗转无数个县，还只是一个县令，就只是为了寻找，否则，以他永宁侯府的权势，以他白远的才能，又怎会一直是一个县令呢？只是，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个可能已经不存在的人，哪里是容易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