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王缓缓而起，眯目而视。

良久。

“看起来，你对朕这个皇兄不满已经很久了，这些话憋在心里，也有段时间了吧。”

面对周王的责问，赵岳明一脸平静，用手掀起自己身前的衣袍，迎风而起。

双膝猛然一震，直接跪了下去。

“皇兄，您还记得自己曾经说过什么吗？您立志要匡扶社稷，重振大周雄风，可现在呢？”

“只是简单的取得了一些成绩，您就满足了吗？”

“北境大军压境，战乱不断，剩余各个地方也是硝烟四起，农民起义军攻城掠地，官府横征暴敛，世家堆积粮草，操控粮价，大发国难财。”

“那些战死的将士，饱受压迫的百姓，甚至是落草为寇的贱民，他们，哪一个又不是我们大周的子民，他们也会人生父母养的，也有家，有孩子，有亲人。”

“他们为人父，为人子，为人夫，要不是因为活不下去，谁愿意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谁愿意成为别人口中那冷冰冰的数字，他们，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啊。”

“要是在这样下去，我们又有什么面目去见我们武家的列祖列宗，又怎么给这些誓死效忠大周的百姓，将士甚至是已故的英灵一个交代啊！”

赵岳明语气慷慨陈然，没有丝毫的拖沓，可说出的话句句铿锵有力，字字诛心。

“我赵岳明，为臣，乃是大周监天司司正，恪尽职守乃是应当之事，为子，我乃先帝之子，虽不入族谱，可身上流的却也是武氏皇族的血脉，固我大周江山，更是理所应当。”

“可陛下您呢，您难道比起我还有后退的资格，还有退却的理由吗？大周千千万万的子民，都在等着我们的陛下给他们伸张正义，让他们能有一个安定的日子，能好好的活下去，这些事，陛下您不做，又有谁有资格去做呢？”

说完这些话，赵岳明朝地上狠狠的磕了两个响头，便将头顶在御书房的地面上，一言不发。

周王无言，只是闭目沉思。

而张宇航此刻后背都感到一些汗水在渗出。

不敢有丝毫的妄动，就这样不敢发出一丝声响，静静的站在那里。

不知过了多久。

周王睁开双眼，缓缓走到了赵岳明的身边。

蹲下身子，用手将赵岳明扶了起来。

赵岳明恍恍惚惚的站直了身子，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拱手道：“陛下，您......”

周王没有言语，只是伸手压住了他的手臂，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朕知道，朕都知道。”

说罢，自顾自的重新走到自己的书桌边，背对着两人，道：

“既然如此，那你就放手去做吧，有任何事，朕给你兜底。”

直到现在，哪怕张宇航将那份奏折和推演出的幕后黑手都写了上去，周王却是连看都没看，不知道是不想知道，还是仍旧对那人抱有幻想。

“臣遵旨！”

赵岳明拱手示意，这些话周王已经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再继续逼问下去，也没有丝毫意义。

赵岳明转身离去，相对于现在逼自己这个皇兄猜测一切，他更主张将所有的一切证据都摆在明面上，真到了那时，要是还这么的冥顽不灵，那他也......

张宇航见自家大人离去，连忙向周王的背影行了一礼，便想直接跟上离开。

可谁知，还没等他走到门口，周王的声音便再次悠悠响起：

“你暂且留下，朕还有事和你说。”

张宇航闻言转过身来，就看到周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面对着他，双眼直视自己。

“不知陛下还有何吩咐？”

张宇航语气平淡的问道，这会他的心也静下来不少，不至于在惶恐。

该来的迟早会来，躲，是躲不过去的。

周王颔首，若有所思：“你，这会好像不怕了。”

张宇航：“臣为何要怕？”

“赵岳明是先皇子嗣之事，整个大周知道的人不超过五人，他当面质问于朕，甚至言语间多有不敬，按律该当何罪？”

“当然了，他是朕的弟弟，我不会杀他，那你呢，你觉得朕不会杀你吗？”

周王此刻眼神中杀意凌然，似乎下一刻就会命人将张宇航授首当场。

但张宇航此刻却没有一丝的恐惧，径直道：“陛下要是想要臣死，一句话足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因此，我从不会为这个而担忧。”

“所以，你就敢利用朕，甚至有胆量构陷一个赫赫侯府，为了自己的私怨就不顾大局，这就是你口中的忠君爱国吗？”

张宇航：“陛下何意？”

“何意？”周王脸上闪过一丝冷笑：“那朕就说说。”

“你查清了魏国暗探意图刺杀之事乃是大功一件，但你不愿意就此终止，甚至想要借助他们的手将所有人一网打尽，用你的话说，这叫放长线钓大鱼。”

“但你是不是忘了，你的鱼饵是朕，你敢拿朕的命当做诱饵，真是胆大包天，而你这么做的目的，真的只是为了朕吗？”

张宇航解释道：“臣此举乃是为了查清这宫中的内奸，以及幕后黑手，至于陛下，您已经提前得知此事，部署完万全之下，万万不会因此伤到陛下分毫的。”

周王怒而未发，反而大声笑了起来：“不错不错，敢当着朕的面撒谎，你这是欺君之罪，说你胆大包天都是小看你了。”

张宇航：“陛下，臣......”

“够了！”周王大手一挥，“朕知道你的身上发生过什么，也知道你恨兴勇侯府的那些人，所以你为了报复他们，不惜利用朕的手来除掉他们，把朕当做你手中的刀，是吧。”

张宇航：“臣不敢！”

“不敢，好一个不敢！”周王语气间不只是感慨还是唏嘘。

紧接着，又问了张宇航一个问题：“那刘文应该马上就要来京都了吧，你用一个兴勇候的爵位，将这些人全部聚集在了侯府，又将魏国暗探准备在朕寿宴之上刺杀于朕的事情相结合，给这兴勇候府上的所有人挖了一个足以埋葬他们的坟场。”

“及早禀告于朕，又有救驾之功，能将自己安全的摘出去，甚至到时候寿诞之上可以自导自演，让自己因为救驾受伤，那这兴勇侯府发生的一切都可以让你片叶不沾身，毕竟要是你自己都舍命救朕于危难之间，又怎么会想要杀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