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张宇航父子二人凝神对立。

张宗宁淡然道：“不管怎么说，你身上流着的是我张氏的血脉，这一点，你是无论如何也抵赖不掉的。”

“不管你做了什么，最后，一定会牵连到我们永昌侯府和张氏，而这，恰恰是我最不能接受的事情。”

张宇航嗤笑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想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一套？”

“别忘了，你是永昌候，但前提是，你得是效忠于陛下，才能是永昌候，你所能忠心的，你必须忠心的都是陛下才对。”

“任何敢与陛下为敌的人，就是你最大的敌人，现在陛下最想做什么，什么人又是挡在陛下面前最难以处理的问题，这一点，我相信你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吧，侯爷？”

张宗宁面色一变，但还是肯定道：“那是自然，忠君为国，忠于陛下，此乃为臣之本分。”

嘴角掀起一丝弧度，张宇航迈步走向他的身边，沉声道：“侯爷知道就好，不过还有一事，我想在这金銮殿之上，向侯爷问个明白。

相信，在这种地方，侯爷应该不敢不说实话吧。”

张宗宁微微皱眉，看着张宇航，淡淡道：“本侯做事一向堂堂正正，万事无不可对人言，有什么，尽管问。”

“很好。”张宇航淡然一笑，继而质问道：“我想问问侯爷，还记得江南湖畔的陶舒兰吗？”

张宗宁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神情不由的一变，脸上满是阴郁，沉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张宇航直接道：“我想让侯爷完成当年对那个可怜女子的承诺，给她一个名分。

听清楚，这不是我在求你，而是你欠她的。

你不仅欠她一个承诺，你还欠她一条命，没有她，那会有现在高高在上的永昌候，二十多年前，你就应该死了。

可你呢，你是怎么对她的，虚情假意骗了她 ，让她以为找到了真爱，不惜远遁千里和你来到这陌生的京都。

可你当初为了你的世子之位，不仅娶了一个其他世家的嫡女，甚至为了不被别人知道这件事，将她一直安置在你的府邸。

后面管不住自己，生下了我，还让我成为了一个毫无存在感的私生子，这，就是你给她的报答吗？”

张宗宁神情间闪过一丝愧疚，继而道：‘我给她说过，可以送她回江南老家的，是她自己不愿意回去，宁愿没名没分，也要待在侯府。

我给了她一个安静的小院，给了她能颐养天年的地方，而且我们还能时常再见，你母亲都没有意见，你现在还想闹什么？’

“哈哈哈哈！”

听到张宗宁这般的话语，张宇航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时而摇头，时而感慨。

是为自己母亲不值，也是为自己感到悲哀。

他真不理解，自己母亲当年是瞎了眼才会看上这样一个人，简直是愚不可及。

“够了。”张宇航大怒：“你让一个与你一起远遁千里的姑娘回到她的老家，这是让她回去送死，还是让你自己心里能有一丝慰藉？

私奔，未婚先孕，这哪一个拿出来都是要被人口诛笔伐的存在，是要浸猪笼的，你不知道？

母亲曾经将你当做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不惜离开自己的故乡也要和你在一起，她为你放弃了一切，可你呢，你知不知道你当初做的那些事让他有多么的寒心？

看着自己最心爱的男人与别人双宿双息，看着自己辛苦生下来的儿子，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你想过她是什么心情吗？”

张宇航将这些年所有的不满此刻倾泻的淋漓尽致，没有丝毫的保留。

“是，她是瞎了眼，她是咎由自取，结果是她自找的，这一点我不反对。

但是你别忘了，她做出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你，因为他爱你，因为他信你，所以她可以付出自己的全部，但很显然，你让她输的一败涂地，最终搭上了自己的命，客死异乡。

我是她的儿子，她生我，养我，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所以，我要给她一个公道，我要让你实现对她曾经的承诺，最起码，给她一个名分。

让她的灵魂能得到安息，让她能进入你张氏的祠堂，享受你张氏后代的香火供奉，这些，是她应得的，也是你欠她的，你没资格拒绝。”

大殿内，张宇航此刻面对这个曾经的父亲，没有一丝一毫的退却，强势无比。

那个苦命的女人，是他生命里最难以承受的痛，两世为人，他都没有尽到一个儿子该尽到的责任。

这一世，已经无路可退。

从他第一次向周王坦白自己所有一切的那一刻，他的命运就已经被周王握在手里。

他对侯府那些人做的事情，周王内心一清二楚。

这就是他拿捏张宇航最大的把柄，只要将来她愿意，随时可以用这件事将他捏的死死的。

张宇航自然也清楚，所以他做了很多的布置。

小马的离去，就是他给自己留下的最大的后手，但是也不仅仅只有小马一人，他是一个无比缺乏安全感的人，自然还有别的安排。

但是就现在而言，他与周王还是一条战线上的，只要利益一致，目标一致，张宇航短时间内并不担心自己和周王之间的关系。

相反，有这一点在，自己能更多的获得他的信任。

既然如此，他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能做的，要做的，自然会酣畅淋漓的去做。

给自己母亲一个名分，这是为人子，必须做的事情。

张宗宁听到这话，简直就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一般，笑道：“真是无知者无畏啊，你以为就凭你现在能逼我侯府低头，能让张氏同意这等奇耻大辱之事，你简直是做梦。”

“是不是做梦，咱们拭目以待。”张宇航轻笑道：“只是以后，请侯爷约束好自己族中的人，因为为了达成我这个目的，我将会时刻盯着你们所有人。

我会不择手段的打压你们侯府的势力，针对你们侯府的血脉，张氏的族人，直至你们答应我的条件，向我低头，给我母亲一个名分。

哪怕因此身败名裂，千夫所指，我也在所不惜！”

这一刻，听到张宇航嘴里如此冰冷无情的话语，他第一次感到了棘手。

以前那个懦弱，腼腆的少年，似乎真的已经彻底变了。

而他们的父子之情，也随着这次交谈，关系彻底降到了冰点。

金銮殿上，父子决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