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挺想好好的睡一觉的，我觉得我这几天神情紧绷是需要休息的，但是我回到房间里，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是睡不着。

不能想，一想眼泪就会掉下来。

但是我又控制不住自己不想。

这种感觉，简直糟透了。

多么想好好的睡一觉，可是却真的是睡不着的。

所以，我在躺下之后，反复折腾了三个小时，又起了床。

白璟去公司了，留了一张字条给我，说怕打扰我休息，就没有通知我，冰箱里有食物，有事给他打电话。

我茫然四顾，看完字条之后，又将他放了下来。

我打开电视机，漫无目的地浏览着电视，一遍遍的换台，因为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

我总想着，如果我能找点事做，我也许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一直到，换到了一个动物频道，里面在讲一个母狮子分娩的时候，我忽然从座位上，坐了起来。

开始犹豫着，翻找着我的身份证，要去医院挂号堕胎。

我不能留着这个孩子，我现在的处境已经够糟糕的了，不能再让这个孩子糟糕的来到这个世界上，重复更加糟糕的人生。

我找到我的身份证，和仅有的钱，去医院挂号。

然后坐在妇产科的门口开始等着。

我当时的心是无比坚定地，只是想到这个决定的时候，还有些害怕。

我查过了，胎儿两个月是没有成型的，最好的堕胎时间是12周之前，我现在差不多就是12周的样子。

尽管我查过这件事情对自己身体伤害很大，但是，如果他来到这个世界上，会对他的伤害更大，这样的话，简直是太糟糕了。

我一直犹豫着坐着，妇产科的外面坐了很多人，有些人是来检查的，肚子早已经隆起很高，估计得六七个月的样子。

有些人年纪看起来有些大了，中年的样子，估计是来看妇科的。

那些怀孕的女人，身边都跟着一个男人，即使有的身边没有跟着男人，也是在打电话，脸上洋溢着幸福。

我观察着周围的人，在一处角落的椅子上，一个小姑娘年纪不太大，她一直低着头。

而旁边坐着的男人，看起来年纪也不是很大，在安慰着她的样子。

两个人，大概的年龄外貌推测，也不过是上大一大二的样子吧，或者是高中生。

我一直看着他们，离得有些远，是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的，但是观察了一会之后，女生开始哭。

起初是偷偷的抹眼泪，之后是忽然那个男生劝不住了，她飞快的跑了出去，男生也连忙手足无措的跟着跑了出去。

我是在去洗手间的时候，再次遇见他们两个人的。

男生还没有把女生劝住，她在洗手池旁一边哭着，一边对着男生说话，“我觉得我们实在是太残忍了，你说，你凭什么剥夺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权利？”

男生看着女生，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我默不作声的走进洗手间，关上门之后，没有多久，那个女生也走了进来，她在洗手间里给她的朋

友打电话，一边打一边哭。

“我真的觉得自己太残忍了，我觉得自己好无能，我之前想着，堕胎的事情不就是个很简单的事情，可是，要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我真的觉得自己好残忍。”

“你说，他会知道我们做的这些事情的吧，他会知道，他的爸爸妈妈不要他了，要亲手杀掉他。”

我有些听不下去了，上完厕所，飞快的跑了出来。

那个女生哭的让我心烦。

甚至，让我开始怀疑我之前做的决定。

我并不知道，当初我妈妈是为何来选择让我来到这个世界的。

虽然我后来厌恶这个世界，并不想来这个世界，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能帮这个孩子做决定。

我再次回到妇产科的等候室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犹豫的，我听到医生叫那个女生的名字的时候，男生先跑过去和医生解释许多，但是女生很久都没有回来。

然后，就到了我要过去检查。

我在接受检查的那一刻犹豫了，我询问了一下时间，决定回去再想一想。

然后打车回到白璟的住处的时候，查回老家的时刻表。

我给白璟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要回家一趟，家里有些事情。

白璟公司在开会，嘱托我一路小心，想让司机来送我的时候，我拒绝了，从公司再开车过来，就是为了送我，这简直有些太资源浪费。

我是一个人坐上回家的车的，然后高楼变矮楼，矮楼变平房，平房越来越破的时候，就到了我的老家。

我并没有直接回我爸爸与继母的家，我先是去了一趟坟地。

埋葬我妈妈的地。

我站在我妈的墓前的时候，是心情很复杂的。

确切来说，因为我与爸爸的关系，我很少回来了。

所以，我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过来看过我妈妈。

随着越往外走，时间越长，这种感觉就会变淡。

但是，我站在妈妈墓前的时候，这一次，感情却又很复杂了，百感交集的。

可惜，她并不能从墓地里爬出来与我对话，告诉我，她是怎样的心情，有没有经过挣扎，在堕胎与不堕胎之间徘徊。

我站了很久，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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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天，黑的很快。我回来的时候，早就是临近傍晚，很快天就黑了。

我是在天黑的时候，离开墓地的，先是打了个电话回家，然后回到我爸爸与继母的家里。

推开门进去的时候，恰逢这一家人在吃饭，是我爸爸先看到我的。

他坐在轮椅上，艰难的伸手指着我的方向，继母才回了头。

前一年多两年的时间吧，他忽然之间身上有三种病一齐爆发了，抢救过一次，然后有过一次长期的且花钱巨大的维护，也是那一次，我去了兰格的。

后来，长期维护的费用减少了，但是继母还是和我要那么多的钱，她并不知道我那些钱是怎么来的，只是知道我能往家里寄钱就是有钱，有钱就该给他们。

爸爸中风之后，说话十分艰难，且下半身基本不能动了。

也需要她的照顾。

她瞥了我一眼，说了一句，“欢欢回来了？也不提前通知一声，我们做的饭都不够。”

我笑了一下，“没事，阿姨，我不饿，晚上不想吃东西。”

是我妹站起身来的，她上前来拦住了她的亲妈我的继母，然后和我叫了一声姐。

“姐，恰好我最近也在减肥，我的馒头分你一半吃，对了，家里有方便面，我去帮你煮面。”

继母一直在拿眼瞪着她，但是她丝毫不搭理。

“坐……坐……坐……”

爸爸又开始指着我，说了很久，才艰难的吐出一个坐字。

我知道他的意思，坐了下来，问继母，“我爸一直就只能这样了吗？”

继母瞥了我一眼，“你还知道关心你爸啊，你在外面荣华富贵的，还知道你有个爸啊。”

我闭了口，没说话了。

妹妹走了进来，说道，“姐，咱爸这病现在在做复健了，据说多练习的话，还是能有站起来的希望的。”

我笑了点了点头。

继母虽然有着千般不愿，但是他们家小千金非得留我吃饭，她没有办法，也就让我吃了。

我没有什么胃口，只喝了一碗粥。

到了晚上，我独自和我爸呆了一小会。

他们自然乐得其所，不用人看着他了。

老家的房子挺破的，连他们卧室的灯都是那种最早的白炽灯。

昏黄的灯光，照在人身上的时候，总会多一层苍老感。

我开口问我爸，我说，“爸，你有没有埋怨过我妈把我生了，让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给你添乱？”

我爸眨了眨眼睛，看着我，张了张口，说话却很艰难。

我说，“你和我妈妈离婚之后，她才发现她怀孕，为什么还要把我生下来？”

“爱……爱……爱……不……舍……舍。”

他说话太艰难了。

我也没有指望他能回答我些什么。

我其实，现在是属于没有人能说这些话，也只能找他说一说。

可是，我没有想过，他会说因为爱与不舍。

我笑了一下，“你很讨厌我吧，当年也并不想让我回这个家，其实，我想想，如果当初我妈不生下我来也许会更好。”

“如果不生我，就不会给你们添麻烦。而且，她是没有能力照顾我的。我那个阶段的出生，也是不被人接受的。”

“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我很多个时刻，都特讨厌我自己，你看看郑琦琦活的多幸福，虽然穷，但是我阿姨也爱她，你也宠她。其实，一个不健全的家庭，真的很不适合孩子出生，对吧。”

我之前从来没有和我爸爸说过这些话的，我想如果不是看着他现在这样，我也不会说这些。

还有就是，他是我仅有的亲人，拥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他着急了，急得都有些想哭。

一直看着我，摆手，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过了好久，才蹦出来一个字，“不……不……爸爸……对……不……不……起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