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一）

钱钟书：忠厚老实人的恶毒，像饭里的砂砾或者出鱼片里示净的刺，会给人一种不期待的伤痛。

左手的德意志军刀紧紧地握在了手里，胸前举起了握在右手里的这把银灰色的沙漠之鹰，惊恐的眼神死死地盯着眼前这双似乎也感觉到杀气，像是即将面临死亡充满恐惧的眼睛。而还未等我失措的步子缓缓走到他的面前，而便忽然传来一声凄惨的尖叫声，这双恐惧阴森的眼睛便消失了。

我深吸了口气，连忙迈开了脚下的步子，按照脑海所记下开关的位置，贴在墙边一一将一路的白炽灯点亮。就在这条足有一米宽半弧形的长廊第三个白炽灯点亮的时候，终于在一个被昏暗的的灯光微微照亮的角落看到了这两个丁格口中的‘失败品’。

紧紧地盯着他们两个，缓缓吐出一直压抑在肺腑的热气，调节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在确定周围没有其他声响之后，任额头上的热汗不断在脸颊上滑落，而我却怎么也不敢伸手去擦拭。脚下的步子慢慢向这两个可以让我离开迷宫的‘失败品’方向移动，右手紧握银灰色的沙漠之鹰死死地指向他们两个。

这一刻，我相信只要他们两个哪怕微微动一下，我绷紧的神经便会寸断，右手的沙漠之鹰中的两颗子弹也会对着那个地方全部射出。

在距离这两个人只有五步之远的时候，我轻轻地将脚下这两把不知为何零落在地上的匕首踢到了更远处，就在我准备扣动扳机的时候，那张紧紧靠在内侧的脸忽然露出来了，而也就在这一瞬间，我凌乱了...

惶恐的神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一直扯拽到了即将断裂，眼前这张脸，不是别人，正是奇米琪那张娇小的脸颊。只是当她将似乎臃肿的下巴展露在昏暗的灯光下时，整张脸便不再像奇米琪了...

“求求你，不要杀她...求求你...”

还未等我扣动扳机，眼前这蜷坐在最外面的男孩先用这句夹杂着浓烈恐慌的话语打破了这里的沉寂。说话期间，男孩不断地将整个身子向后靠，似乎是在用自己的躯干替身后那个下巴臃肿的女孩遮挡子弹。

眼前的场景顿时令我本来高度紧张的神经舒卷开来了，轻轻将紧握在左手的德意志军刀放到了裤袋之中，双手持枪，紧紧盯着眼前这两个惶恐不安的‘失败品’。

看着眼前这两个神情无助中夹带着极重的恐慌，年纪应该和奇米琪一样大，丁格口中的‘失败品’。我轻轻地将紧紧握在手里的这把银灰色的沙漠之鹰放下了，本想着开口说话，但话到了嘴边又在唾液之间打转了一圈。

这一刻，我也不知道为何我会这样选择，或许是刚才看到了奇米琪的缩影，或许是眼前这个两个‘失败品’还有我可以利用的信息，或许是撒旦还未将我潜藏在内心深处的良知带走...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深吸了口气，模仿着布图的样子，平稳地将这句阴冷的话语吐了出来，想要从他们两人嘴里得到关于奇家其他我所不知道的信息。

“我们也不知道，他们给我们注射一种药剂，身子一麻，什么都不知道了...”

还是身前这衣着破旧、蓬头垢面在我放下手枪之后似乎渐渐找到勇气的男孩开口回答着我的问话，而眼前这个男孩一开口说话，迎着昏暗的灯光便可以看到那两颗双唇包不住的兔牙。

“你们是从什么地方送过来的？”

我又近一步明确了问题的方向，虽然语气之中并未夹杂着太重的杀气，但右手此时依旧紧紧地握着那把只装了两颗子弹的沙漠之鹰。额头的热汗此时依旧不断地洗刷着我的脸颊，但不知为何我还是不敢伸手擦拭。

“工厂...”

看着眼前这个男孩满是灰土的脸上忽然转变为极度恐惧的表情，嘴里仅仅吐出了这两个简单却十分清晰的字。我稍稍顿了顿，死死盯着眼前这个男孩的一举一动，而后用极其冰冷的语气，十分平静的将这个疑问吐了出来：

“工厂？什么工厂？”

“我也不知道，里面有很多像我们这样的人。在那里，我们被单独关在一间屋子里。他们让我们忘记自己以前的所有东西，学着做另外一个人...”

听完眼前男孩的这句似乎带有跳跃的话语，我轻轻地将手里的这把沙漠之鹰向裤袋边沿靠了靠：

“......我可以不杀你们，但你必须要如实回答我每一个问题...”

还未等我说完，眼前这个男孩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惶恐的表情里这时终于夹杂了些许的希望。

“好！只要你不杀我们，我什么都告诉你...”

我依旧和他们保持又五步的距离，右手紧紧握着这把随时都会扣动扳机银灰色的沙漠之鹰，脸上却露出了本不该带有的和善：

“除了那个工厂之外，你还知道什么事情？”

我轻轻地将这句意向十分明显的问题摆在了他的面前，如果他拒绝回答，或者没有答案，那么后果也就像是丁格所说的那样残酷。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问我关于那里的事情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看到眼前这个男孩忽然转变的态度，我只是微微的翘起了嘴角，轻轻地举起了右手紧紧握着的这把沙漠之鹰，一双似乎比老鬼还要凄厉的眼睛紧紧的盯着男孩身后的那个女孩：

“我答应了你们，不杀你们。而你也答应了我，什么都告诉我。现在看样子是你先违约的，那就别怪我了！”

“不！....我告诉你，我什么都告诉你...”

就在我将沙漠之鹰对准那个女孩的瞬间，眼前这个男孩心里最后一道防线似乎崩溃了。死死地跪在了我的面前，声泪俱下。

看到这个预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场景，我缓缓将抬起的手枪微微收了起来，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和善，一句冰冷无情的话语又从齿缝之间流了出来：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我问你，对于那个工厂你都知道什么？”

眼前这个从体格看微微偏瘦的男孩在听完我这句冷冷的话语之后，转身轻轻地将身后那个神经一直处于绷紧状态的女孩从他的后背上安抚下来。等将女孩靠墙安放之后，男孩本想着起身，可当看到我这双凄厉的眼睛时，又蜷坐在了女孩身边：

“其实我在那里见过‘你’，只是当时你并没有注意到我...”

男孩说完这句在见到那个‘木头’替身之后便能听懂的话语之后，轻轻用手抹了抹身后那个紧紧靠在自己肩膀女孩的额头。

“能告诉我他们给予你的身份吗？”

看着眼前这个似乎还留有一丝情感的男孩，不知为何我将话题转移了。

“凌

若风，是本市市长的儿子...”

听完这个无论如何我都想象不到的答复，我顿时沉默了，呆呆地看着眼前这蓬头垢面的男孩，一时间我脑中忽然闪现出了‘不杀’的念头。

“......他们做检查时，你是哪里不合格？”

我紧紧盯着眼前这个本市市长儿子的‘木头’替身，既然这个念头闪出来了，那就找一个能够安抚自己的理由，将这个问题弄明白。

眼前这个男孩在听到我的问题之后，没有着急着回答，而是回过头看着身后这那个似乎是因为整容失败留下创伤类似于臃肿下巴的女孩。即使他没有回答，我心里这时已经知道他的答案了。

“他们怎么控制你们，让你们听从他们的安排？如果露出了马脚，他们会怎么处置你们？他们怎么确定你是真的？”

看着眼前这一对生死与共的情侣，我渐渐将问题推到了白热化。

男孩轻轻将女孩放在他怀里的小手握在了手心，抬起头静静地看着我：

“我将全部的事情都告诉你，如果到时你为难的话，请你一定要放过她。她已经哑了，她是不会将这件事泄露出去的...”

就在男孩将这句由平静到哽咽的话语说完，身后那个一直依靠在他后肩的女孩像是发疯了，含着泪，不断地拍打着他的肩膀，嘴里喊出了一股极其难听的声响：

“哇呜呜...哇哇呜...呜呜呜...哇呜呜...”

看到眼前这个场景，不知为何紧紧握在右手的这把沙漠之鹰猛然松了一下。而后又紧紧地握在了手中，脸上露出了一股淡淡的漠视：

“这里的空气是有限的，我的时间可不想在你们的缠绵中浪费......”

听完我这句毫无感情的话语，眼前这个男孩似乎瞬间便听懂了我的意思。连忙将紧紧抱在自己怀里情绪十分激动的女孩安抚了下来，用手抹了抹自己的眼角，轻轻将嘴里双唇都无法包裹住的兔牙使出全力拔了下来，顿时嘴里便满是鲜血。这一刻，他将知道的全都告诉了我：

“这个东西是他们装在我嘴里的，在任务之前去掉，任务之后他们会给我用机器带上。在那里每天都会有人定时给我们讲课，开始的时候我还知道自己的名字，而一个月后，我便忘记了父母叫了我十几年的名字；三个月后，我便忘记周围亲戚朋友的模样；一年之后，我便觉得自己就是市长的儿子凌若风。在工厂里面，每一次出去，都有人开车来接。我的任务就是，在他们安排的地方和别人谈话、购物、唱歌、洗澡...没有人在那里看着我，而我从来没想过逃走，等该回去的时候一定会有人来接我...什么都是他们安排好的，所有我从来没有犯过错，也没听说其他人翻过错......”

听完眼前这个男孩语气十分肯定的话语，我微微的收起了脸上的和善：

“那你们任务之余，除了在那个工厂里面生活，还去过什么地方？”

猛然听到我这句语气冰冷的话语，眼前这个男孩顿时沉默了，而后轻轻地将身后的那个女孩向自己身边拉了拉：

“......问题是不是已经问完了？...”

还未等眼前这个男孩子这句话落在地上，便听到‘噹...噹’两声，两发子弹，一发打在了男孩后脑勺，一发打在了男孩死死护着女孩的腰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