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十五次之后我终于拿对了剧本
作者:馒馒吃西瓜 | 分类: | 字数:34.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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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种种随风逝
李温泽感受着父亲手心里半凉不热的温度,再看着他面上那似有若无的微笑,第一反应是这几日药品灌得太多,所以让李开景出现了这样的异常情况。
李温泽下意识地把手抽了回来。
李开景见状,有一瞬间的怅然,然后又自嘲地笑了。
他只将手握了握拳,继续道:“这么多年来,我只顾自己痛苦,却忽略了你们的感受,实在是罪过。”
李温泽闻言,其实并没有多大的触动,毕竟这么多年了,那些他曾受过的白眼、嘲讽、非议,难道是这一两句话就能抹平的吗?
李开景也并未期待女儿和儿子会像有的话本中那样,仅凭这三言两语就痛哭流涕地原谅自己,他只是在抓紧最后的时间讲出自己的内心所想。
“作为一个父亲、一个丈夫、一个儿子,我没有一项做得好。我看似是在惩罚自己,实际却是在连累他人。”
李开景叹了一口气,他本来有千言万语想说,如今却都堵在胸口,讲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年少时曾以为所有的事情都会按照我计划的步子走,却不知道人生中有太多的意外和无能为力。我不过是尝到了一点苍天施舍给我的甜头,就敢得意忘形。说到底还是我不自量力。”
他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面上也不自觉地流下两行泪来。
李温茹忙递过去一块手帕。
李开景轻轻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那块平安同心手帕,轻轻拂过自己的脸庞。
原来这帕子贴面的触感是这样,就像文妹在身侧一般。
李开景不禁哑然失笑,为什么我不早点这样做呢?
此时善祺已将汤药拿了进来,李温泽把鹿茸汤递给李开景,看他又哭又笑的,悄声问善祺:“许医官请来了吗?”
善祺摇摇头,“听说被陛下召了去。”
李开景此刻耳力也变得好了起来,即使李温泽和善祺几乎是用唇语在对话,他却还是听到了。
他抿了一口鹿茸汤,便将它放在了床旁的桌子上,觉得自己精神似乎又好了几分,笑道:“不必了,难为别人多走这一趟。”
此话一出,在场其余三人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顿时被笼上无限的悲伤。
是啊,李开景缠绵病榻多年,怎会在一次重病后忽然一反常态,竟是红光满面的?
这是回光返照。
意识到这一点,李温茹也无声地落下泪来,紧紧握住李开景的双手,轻声道:“爹爹。”
李温泽面对这样的情况有些不知所措,不孝地说一句,他自认为和李开景没有多深厚的父子情份,可自己的衣食住行确实也是李开景提供的,若要他硬挤出两滴泪来也不是不可以,但总觉得在这种时刻惺惺作态会遭雷劈。
李开景见李温泽一脸纠结,心中大概已经想到了他在想什么,只是轻轻咳了一声,却不想嘴中涌上一股甜腥气。
他不动声色地将这股气咽了回去,抽出手来拍了拍李温茹的肩,然后对李温泽道:
“温泽,其实你真的长得很像你的母亲。人都说儿子像母亲会有大福气,却不想你摊上我这么个父亲,一切都错在我,是我没有尽到父亲的职责,还将些莫须有的怨念强加于你头上。”
李开景忽然觉得有些累,身子靠着床头慢慢滑了下去一些,“我对不起你。”
李温泽听到此处,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原来他都知道,原来他明白自己是强加恨意。
可是都事到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是为了安慰你自己吗?还是为了在姐姐面前塑造一个心有悔意的父亲的形象呢?
李温泽将脸别过去,不再看他。
李开景自知无颜求儿子原谅,只自顾自道:“幸好,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也长成了一个翩翩君子,也懂得保护姐姐、保护朋友了。这么多年,辛苦你自己负重前行,父亲不敢求你原谅,只能在日后尽力保护你,望你人生此后都是坦途。”
说着,李开景从枕头里摸出一块玉佩,交到李温泽手上,“这本应是十三年前便给你的满月礼,如今迟来,实属抱歉。”
李温泽捏着玉佩,喉头发紧,望向李开景。
李开景此时已没有刚才看起来精神了,他有神的双眼迅速地空洞起来,红润的嘴唇也开始出现乌紫的斑点。
李温茹忙扶着他躺下,哽咽道:“爹爹,别说了,您先休息一会儿。”
李开景的头艰难地在枕头上挪了挪,小声道:“温茹,之后的路,只剩你们姐弟了,父亲无能,不能看着你们成家立业了……”
眼看着李开景就要闭上眼睛了,李温茹忙趴在李开景身边,压抑着自己的哭腔,颤声道:“爹爹,爹爹,您先别睡,再陪温茹和温泽说说话,爹爹,您再睁大眼睛看看我们!”
李开景又强撑着把眼睛张开,可已经是气若游丝:“温茹,若……若是太子对你不好,扬州老家我屋前……那棵榆木下,埋有十几张地契,到时……到时你可和温泽,避……避世而居……”
李温泽听他声若蚊蝇,知他大限已至,忙伸手攥住李开景的双手,正色道:“父亲,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姐姐。”
李开景没想到李温泽还会主动来牵自己的手,轻轻回握了一下,笑着补充道:“还有……你自己。”
李温泽听见这五个字,竟也不受控制地无声流下泪来,他重重点头道:“嗯!”
李开景这才又闭上眼,恍惚间,他似乎看见了孙暄文飘然而来的身影,喃喃道:“文妹,我终于……可来……”
话音未落,李温泽便感到手上的力道消失了。
李开景喉间落下一口气,再无动静。
李温茹不禁失声痛哭起来,她握着李开景飞快凉下去的手,感受着他不再跳动的脉搏,吼道:“爹爹!”
李温泽站了起来,探了探李开景的鼻息,又触了触他的脖颈,确认毫无生息后,两大颗泪砸在李开景胸前。
他叹了口气,用袖子胡乱抹去脸上的泪,强制自己用镇定的声音对同样默默哭泣的善祺道:“传信去宫里,告知陛下:父亲落水后,重病不愈,药石罔效,于今日戌时三刻,驾鹤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