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混乱爆发之前，痞三很识相的退出了会场，今夜能来到这里的非富即贵，痞三这一手确实是有些鲁莽。

还好，这是特殊时期，没有人会为了潜在威胁而撕破脸皮，更没人会关心一个被迎面打落的金太保，于是痞三很顺利的退了出去。

支走了紧随而来的陈小佳，痞三一人行走在夜空下，凉凉的有些刺鼻的空气使他变得很清醒，扑朔迷离的局面又让他的思维混乱不堪。

暂时消失的柳如风在干什么？纳兰王爷为什么要支持雷少廷？赵祯的本意又是什么？迟迟不肯露面的西北狼王在哪里？

还有，作为主场的司徒家，司徒傲所想的难道仅仅只是拉拢？

这都是需要解开的谜团，需要在明日正午之前解开的谜团，看似毫无关系，实则千丝万缕，纵然是痞三也不知该从哪里下手。

不知不觉的，痞三走出了司徒家大宅，走到了一个不知名的空旷广场，空中飘起了细小的雪花，昏暗的路灯显得有些孤单寂寥。

比夜雪更冷的是什么？

除了杀破狼身上的杀伐气势之外，痞三还见过另一种东西，比夜雪更冷，比冬日更寒。

那是一把刀，一把诡异妖艳的刀，刀与它的主人共享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修罗刀。

此时，修罗刀就出现在痞三眼前，它被拿在修罗刀手中，路灯下拉扯出一条狭长的影子，它与他，一样的冰冷，一样的澈寒。

“嘿，好久不见。”痞三不由得说出这句俗套台词。

事实上也不是很久，一个月前修罗刀出现在银山监狱，以千人斩回应杀破狼的同时也救出了痞三。

“确实好久不见。”修罗刀的声音依旧是那样，没有亮点，却让人难以忘怀。

“要杀我？”痞三出奇的冷静。

他只是一个痞子，做不到英雄在面临死亡时的那种坦然，也做不到枭雄在得到解脱时那种释然，之所以冷静，是因为不想逃。

或者，无法逃。

修罗刀的名字很响亮，即使是心狠手辣的黑道杀手在听到这个名字时也会闻风丧胆，夺路而逃。

就是这样一个极具传奇色彩的人物，几乎所有人在介绍他的时候并不会使用太多笔墨来描述他的厉害之处，迄今为止痞三所听到的只有一句话。

如果你见到修罗刀手中提着修罗刀，那么你要做的只有深深地呼吸，因为在那之后的不久你将再也无法感受新鲜空气的美妙。

所以，痞三很冷静。

“是。”修罗刀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为什么？”痞三又问道。

通常，修罗刀杀人是不会给出解释的，不然早就被累到下巴脱臼了。

但今天修罗刀似乎心情很好，他给出了痞三一个解释，“因为，狼王想收回狼行令。”

狼行天下，作为西北狼族最尊贵的象征，一种名为狼行令的铜质钱币，拥有它的人可以在西北狼族旗下产业进行无限制消费，并且可以向西北狼王提出任何一个要求。

它，在某种意义上就是一块免死金牌。

半年前，西北狼王将狼行令送给痞三；半年之后的今天，他想要收回去了。

所以，他使用了最简单的一种方式，派修罗刀来收债。

有着天下第一快刀手之称的修罗刀绝不会空手而归，要么带回狼行令，要么带回痞三的脑袋。

“不在了，我拿去送人了。”痞三淡淡笑着，说道。

“不好意思……”

声音越来越近，气流越来越急，温度越来越低，死亡越来越近。

人类的极限是什么？或许有人会说人类所蕴含着无限可能。

但仅目前为止，修罗刀绝对是已知的最接近人类极限的一个，他的速度无法捕捉，甚至无法被人接受。

真的是在一眨眼间，修罗刀已经来到痞三跟前，那把诡异妖艳的修罗利刃被架在了痞三的脖子上，锋利的刀刃距离皮肉不过几根头发丝的距离，修罗刀迟迟都没有下手。

作为顶尖杀手，修罗刀的心中没有怜悯，起码现在为止还没有。

停手，是因为有人出现，这是一位同样包裹在冰冷之中的男人，与修罗刀的澈寒不同，这是一股纯粹的杀伐气息，即使是兔子嗅到了也会眼红的沙发气息。

男人缓缓走着，越来越近，直到那张脸完全暴露在路灯光线下，他才抽出两把漆黑色的军刺。

“狼行令在我这里。”

来人是杀破狼，是在几天前带着狼行令离开的杀破狼，他出现在了幽州。

这不会是巧合。

“我知道。”修罗刀的话语之间有一些轻蔑，“我就是在等你出现。”

“你可以杀掉他，这样的话为了报仇的我与你之间必定有一场死战。”杀破狼说到这里，顿了顿，又说道，“毕竟，狼行令在我手里不过是挑战你的一张门票，一张资格卷。”

论实力，修罗刀远超杀破狼不知几条街。

但论智慧，杀破狼要略胜几筹，这是一位在天罗地网的追捕下亡命逃亡六年之久的角色，很容易就能捋顺这个逻辑问题。

“狼王的意思，只是收回狼行令。”修罗刀说话间，手腕微微一抖，修罗刀刃划破了皮肤。

对于力量的把控，修罗刀做的很到位，几乎是细致入微，这一下只会伤，不会死。

相距十余米，杀破狼手持两把军刺，却不出手，只是淡淡说道，“我承认，我打不过你。但是……”

语言是一门艺术，其中运用最广泛也最难捉摸的就是“但是”，只要这个词汇出现在任何人口中，那就代表着还有转机。

杀破狼的转机，或者说痞三的转机，确切来说是人，很多很多人。

纤纤杨柳细如风，唐门唐元清之下第一人，柳如风来了，雪地里的他依旧是一副儒雅扮相，从容，不迫，面带微笑。

蜀中唐门两豪杰，破马刺唐云飞，斩马刀唐云龙，兄弟两人就站在柳如风身后，严阵以待，打起百分之一百二的精神锁定修罗刀。

黑寡妇，女性杀手中最富传奇色彩的一个，本该无情无义的黑寡妇变得有情有义，随着杀破狼一起为痞三趟了这趟浑水。

游侠，号称审判使者，手持红鸾长弓审判世间一切罪孽，他只剩下一只左臂，握着那把被视作第二生命的艳红色长弓。

“只有这些么？”修罗刀眯着眼，一副丝毫不在意的样子。

杀破狼没有说话，时间会给出答案，下一秒开始，该出现的人陆续出现在这里。

四大势力之外，同一层面的还有两个组织，一是亚洲最大的杀手组织凤凰会，几乎所有跑单帮的杀手都被列入榜单，再有就是官方最隐蔽最锋利的一支箭，龙之队。

性感特工的代名词，皮衣皮裤，龙九出现了，左手拿着一把漆黑厚实手枪，右手提着一把小巧玲珑的匕首，她出现在杀破狼的左边。

看得出，龙九是独自一人，不然的话龙太子绝不会派她一人来执行剿灭修罗刀这种任务。

事实上，龙九是偷偷跑出来的，当然龙太子也默许了这种行为，不然在离开燕京的路上绝不仅仅是六道可有可无的封锁线。

龙九的出现总算使修罗刀的表情稍稍紧绷了些，却在下一秒，修罗刀下意识的向右转头，一辆豪华漂亮的超级轿车出现在视野中，不多时停在眼前。

车门打开，走下来的绝对称得上是大人物，赵祯、赵筱雯，还有东方财团最骄傲的一股力量，被称作再世诸葛的神秘智者，看起来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胖出了双下巴。

至此，阵容才渐渐从实力派转向偶像派。

而偶像派明星中，最不能少的自然是东北纳兰王爷，那个背负王爷名号的臭流氓，这是一个身穿黑棉袄的干瘦老头儿，看起来跟东北边疆的猎户没什么两样，十足的一个糟老头。

可他确实是纳兰王爷，那个掌控着东北三省近九成地下秩序的王爷，身边的北丑就是最好的证明，被誉为纳兰王爷坐下最强战力，实力可以比拟修罗刀的彪形大汉，北丑。

“现在，你还要杀么？”杀破狼这才问道。

修罗刀收回了那把妖异修罗刀，抬头，环视一圈，在场无不是响当当的大人物，这个阵容实在有够豪华，普天之下再不能找出第二个。

良久，修罗刀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陡然绽放出精光，只说了一个字，“要！”

话音落下，修罗刀却不向痞三动手，反而纵深朝杀破狼疾驰而去，速度之快，令人发指。

杀破狼也早预料到会是这样局面，咧嘴冷笑，挥动着两把漆黑军刺，这是他做梦都想要的一幕。

唐门双杰对视一眼，苦笑摇头，合身加入战场，刀光四溢，破马刺与斩马刀光芒连成一片。

几乎是同一时间，黑寡妇、龙九、游侠、北丑同时加入战场，七大高手合力抵抗修罗刀之威，这是柳如风的功劳，这是痞三的人格魅力。

这一战，比当日安城废弃厂房的巅峰之战更精彩，更骇人，任何言语在这样的画面下都是苍白无力的，都是带有亵渎意味的。

杀气涌动，金鸣交错，暂时保住性命的痞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良久，他终于下定决心，拿出了怀中那个带着残余体温的木盒，取出了之中那一支淡黄色针筒。

这是当日玲珑临走时留下的第四件东西，痞三一直都知道它是什么，而到了现在，痞三终于知道玲珑为什么把它留下来。

“即使是修罗刀这样恐怖的存在，如果挡住了去路，也是要面对啊！”

痞三将针筒刺进了手臂，随着淡黄色液体被推进血管，九龙真气应运而生，痞三的瞳孔急剧收缩，变成了一种璀璨的、纯净的、毫无杂质的金色。

肾上腺素，一种有毒物质，可以在瞬间激发人体潜能，再配合浓郁的九龙真气与痞三自身磅礴的战意，起码在之后的五分钟内，痞三的实力已经足够参与这场惊天一战的资格。

他加入了战场。

八大高手，齐战修罗刀，这家伙的实力究竟是有多么的恐怖？在八位高手面前还保持着游刃有余的样子。

缠斗近五分钟，每个人都是竭尽全力，精疲力竭之时，随着西方换换而来的几道人影，修罗刀手腕一抖荡开了所有杀器，接连退后三步。

“九天雷动！”

随着修罗刀的声音，战场中心爆发出噼啪火花，所有人都看的真真切切，这一刀真的劈出了雷电之力。

恐怖，惊悚，谁也没想到修罗刀居然能使出《奔雷刀法》第九式，谁也没料到这一招真的引出了雷电之力！

只一招，八大高手齐齐震退，以实力强弱分为不同的步数，最弱的黑寡妇连连退后二十多步才勉强稳住。

等这些人都站稳的时候，西方来的那群人也到了场边，路灯下可以看见带头那人，赫然是早该出现的西北狼王。

而在他的身后，火力、王牌、玲珑依次排开，修罗刀也在不久之后加入进去，组成四大站力的队形。

西北狼王上下打量着痞三，良久，才淡淡说道：“该结束了。”

“是啊，该结束了。”柳如风、赵祯、纳兰王爷齐声应和道。

话音落下，玲珑的身子颤了颤，在四分之三秒的思考过后，她义无反顾的朝痞三跑了过来，仅仅保住了这个男人。

同时，他也感受到这个男人双手的力道，很紧，很温暖，也很安全。

“你瘦了。”痞三傻笑着，吐出一口污血。

玲珑没有说话，只是在哭，泪水不断的从脸颊滑落，她狠狠的吻住了痞三的嘴唇，这就是最好的回答。

显然，西北狼王并不适应这种缠绵悱恻的画面，他轻咳两声，说道：“痞三，最后一项考验，你来猜一猜十六年前张啸天为什么死。”

……

天亮之前，痞三带着叶倩、玲珑、龙九、陆清风、陈小佳与刚刚赶到的包月和凤舞儿离开了幽州。

三日之后，年轻一辈佼佼者的战斗落下帷幕，雷少廷强压司徒家获得胜利，三十二家族最终活着走出幽州的只有不过十二人。也就是说，除了雷少廷、司徒亮与万金游，足足十七人死在了这里。

一周之后，痞三利用《九龙图》的力量粉碎了稻川会的阴谋，今天的稻川会与当年的天龙会都是奔着一个目的来的，他们想通过双龙争珠的天然风水阵修改安城龙脉，只可惜两者都未能成功。

两月之后，痞三应邀前赴蜀中唐门做客，在那里，他凭着自己的努力以相应的筹码换取了一次机会，完全解掉了狼族断魂散之毒。

一年之后，唐门内战前夕，痞三又收到纳兰王爷的邀请来到东北，小住半载。在他离开前的七天，纳兰王爷死于非命；而在他离开的当天也就是纳兰王爷的头七，雷少廷神秘失踪，让人想起在纳兰王爷葬礼上痞三的一句话。他说，杀人者人恒杀之。

两年之后，痞三来到赵家，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将赵祯狠狠的忽悠一通，拐走了他的宝贝女儿赵筱雯，并且查出了当年死在八宝山的赵筱雯男友，其幕后黑手竟然是赵天浩，更是帮赵祯进行一次彻底大洗牌，将不下两百名涉嫌谋反的赵家成员剔除。

很久很久以后，在一座美丽的小岛上，一场盛大的婚礼进行中，新郎是痞三，新娘却有很多很多个，每一个都赛若天仙，其中最开心的要数钟小惠。

相比之下宾客就很少，聊聊十数人，杀破狼算是最特殊的一个，因为他全程都保持着比新郎痞三还要灿烂的笑脸，胸口的红竹石熠熠生辉，杀破狼命格已经被改写。

故事，到这里貌似是要结束了，当年在幽州的那个雪夜，西北狼王的最后一项考验，痞三给出了让人满意的答复。

十六年前，张啸天为什么会死？不少人知道当年的张啸天是自焚身亡，却鲜有人知张啸天的死因，痞三不知怎的猜了出来，当年的张啸天是自愿牺牲，混乱的安城格局之下，四大势力都以争夺张啸天这位豪杰为占据安城的基础，而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张啸天以轰轰烈烈的自杀结束了这一切，给了安城长达十六年的和平。

十六年后的今天，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痞三做出了同样的选择，干脆果断的退出了原本胜利在握的一场战斗，就这样不痛不痒的离开了主战场。

无疑，痞三这样做是正确的，因为在那之后再无人搅乱安城，他做出了与张啸天同样的选择，但他仅仅是一个痞子。

痞子？英雄？或许这两者本就是同类，又或许，当任何事做到纯粹，做到无悔，其产生的效果是一般无二的。

……

清晨第一缕阳光洒下，痞三以饱满的状态推开窗子，他望着遥遥的西北方，微微一笑，灿烂的笑容与和煦的阳光融为一体，甚至比阳光还要温暖。

“早安，陈小雨。”

眼前，又浮现出那一副绚丽的画面，无边黄沙，与那黄沙之中的一朵野百合，很显眼。

全书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