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尔不太清楚，为什么自己会来到内罗毕，但当他产生疑问之后，他没有想到回布鲁克林，也没想要回到中国京城，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座曾经到访过的城市，和动物救济所里，那些残缺的动物。

这有点奇怪，但随后丹尼尔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原因。

他的问题在于，他发现自己的灵魂和身体是分离的，从而彼此产生了陌生感。

不管是中国人的灵魂，还是美国人的身体，似乎开始出现排斥反应。

这有点玄，但附体重生就更玄了。

所以，他希望消除这种排斥感。

到中国去，只能增强灵魂的归属感，而到布鲁克林，则是对身体的支持。

所以他都不能去，可是内罗毕和国家野生动物园，给丹尼尔留下的印象是，自然的，包容的——在最繁忙的首都边上，就是广阔无垠的野生动物园，那座动物救济所里，洋溢着不同生命的气息，他潜意识里，认为这里可以为自己的不自洽找到一些解决方法。

内罗毕的朋友，给他在救济所里找了一个助手的工作，大家都戴着口罩和帽子工作，只是他从来不摘，不过也没有人一定要他摘下来。

……

“像不像丹尼尔的眼睛？我在内罗毕见到的一位动物工作者，身体也很正点。”

一位美国游客在自己的F2F上，发了一张照片，照片里，一位穿着蓝色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正专注地处理着一只小猎豹的伤口。

她的朋友们都纷纷认可，觉得确实有点像。

头型有点像，眼睛有点像，手也有点像，身材也有点像。

“我觉得他可能就是丹尼尔！”

她的朋友里，有一个是丹尼尔的影迷。对丹尼尔非常熟悉——当然，他也知道丹尼尔在拍摄《阿凡达》的过程中遇到了一些问题，已经离开美国散心去了——这是丹尼尔团队的官方言辞。

那么，他为什么不可能出现在内罗毕呢？

这位丹尼尔的影迷悄悄地把照片存了下来。却没有声张。

……

在加入奥尔。乔吉动物救济所的第四天，丹尼尔参与救治了那只小猎豹。

它似乎是被鬣狗攻击了，但艰难地幸存了下来，被巡逻人员发现了，就被送到了救济所。人手不太够，所以丹尼尔上阵帮忙。

这只小猎豹的皮毛还很柔软，后腿上有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痕。

“如果不处理，它就会因为感染和发炎而丧命。”救治中心的一声乔丽娅告诉丹尼尔。

丹尼尔点点头，突然问道，“您觉得它在想什么？”

“恩？”

一只受伤的，被打了麻醉的，正在被治疗的小猎豹，在想什么？

乔丽娅顿了顿。

丹尼尔自己先笑了，“它可能早就失去意识了。是么？他什么也不会想。”

“不，”乔丽娅看着丹尼尔的眼睛，“它没有失去意识，你可以测试它的瞳孔，它只是对身体失去了控制。所以我想，它应该很恐慌吧，但也许还有一点期待，它知道自己在被救治，期待恢复之后，能够回到以前熟悉的生活环境里。”

乔丽娅思索着。一本正经地猜测这只小猎豹的想法，作为一个动物医学家，这并不出奇。

丹尼尔则被她的话触动了。

他自己的状态，也是恐惧和慌张。同样是因为对身体失去了控制——或者说，是失去了认同。

那么，他有期待么？

期待什么？

……

到内罗毕的第十天，他知道洛杉矶可能已经到了极限了，也许他该回去了。

尽管他还没有找到答案，但至少已经平息了那股骤然涌起来的恐慌。

他和乔丽娅告别。

“我要回到自己的国家了。”

“所以你要带着口罩跟我道别么？”

“没什么不好的。不是么？认识一个人，不必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乔丽娅耸了耸肩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手办——居然是精灵王子的。丹尼尔差点以为自己已经被认出来了。

“送给你当礼物吧，我早上发现在口袋里的，可能是我儿子放的。”

丹尼尔捏着这个手办，突然沉默了。

这几天丹尼尔常常这样，所以乔丽娅也并不奇怪，转身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我的身体，和莱戈拉斯有区别么？和杰克。斯派洛、杰森。伯恩有区别么？”丹尼尔喃喃自语道，“区别仅仅是我需要在现实世界里扮演一辈子这个角色，而其他的，则只是特定世界里，某一段时间，仅此而已。”

丹尼尔觉得自己有些领悟了。

他一直希望将身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成为一个真正的个体——但是，灵魂对原来躯体的记忆，让这一点成为了不可能。灵魂一直寄居在身体里，两者更像是彼此合作的关系——只是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直到出演了《阿凡达》，这一点被显著地挑明之后。

恐慌才如潮水一样袭来。

但，为什么一定要融合呢？

保持一种清醒的，灵肉分离的合作模式，在过去七年里，一直运行良好，只要认识到这一点，没有道理会出现问题。

丹尼尔突然笑起来。

“现在，我就是一个受欢迎的大明星。”

他走到乔丽娅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儿子很喜欢他？还是扮演他的丹尼尔？”

他指着莱戈拉斯说道。

“应该丹尼尔，因为他好像也很喜欢海盗船长。”

丹尼尔摘下自己的口罩，露出一口大白牙，“告诉他，等我回到洛杉矶，会给他寄一些签名礼物的。乔丽娅，再见。”

乔丽娅被冲击的不轻，在丹尼尔已经离开好一会儿之后，才恢复过来。

“上帝啊，丹尼尔。桑德勒！”

……

重新回到洛杉矶的丹尼尔，身上已经看不到任何困惑和焦躁了。

“问题解决了？”库萨上下看了他一遍。

“也许吧。”

“如果你再不回来，詹姆斯可能就要忍不下去了。”库萨摊开了手，“他的询问越来越直接了，就差说让我把你拎回来。”

“明天我会开始工作的，别担心，库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