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窈。”

江窈转头，顺着声响望去，下一刻，所有的表情直接僵在了脸上。

头发花白的徐白英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

这一瞬间，空气好似稀薄得让人透不过气。

江窈的嘴唇哆嗦了两下，发出声音，“你，你怎么来了。”

徐白英微垂着脑袋，声音艰涩，“妈妈能不能和你聊聊。”

话落，江窈还未开口说话，许知念先一步挡住了江窈的视线，语气有些不耐烦，“有什么好聊的，你配吗？”

徐白英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近乎乞求道：“就一会儿好不好。”

江窈叹了口气，终是应了声好。

两人出校门，去了一家环境幽雅的咖啡厅。

许知念不放心，跟着一块去了，不过她并没有与两人坐在一起，而是转头挑了一处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

江窈自坐下后，就没有开口说话，她微微低着头，用勺子轻轻搅拌着杯里的咖啡。

徐白英像怎么也看不腻似的，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她，嘴唇翕动，半晌说不出话来。

江窈放下勺子，看向她，淡淡道：“妈，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徐白英眼眶忍不住红了，她想要去抓江窈的手，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随后又讪讪地缩了回来，她小心翼翼地问：“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江窈没想到她会这样问，顿了一下，才缓缓点了点头，“挺好的。”

徐白英一下子像老了好几岁，状态很差，她垂着头，慢吞吞地跟江窈说：“你上次出事后，我来看过你几回，怕你不愿意见我，我没敢进去。”

“那天回来后我想了很多，是妈妈对不起你，自从你爸死后，我总把所有的事情都怪在你身上，后来又因为你叔叔的事情，在你心上留下不可磨灭的伤害，我自私地想要顾全所有人，却独独忘了你，狠心牺牲你，来保全我自己的人生。”

江窈看向窗外，脸上没什么表情。

徐白英声音艰涩：“我以前总怕你叔叔那件事捅出去，会对你弟弟以后结婚生子造成困扰，却从未考虑过你的感受，私以为你以后总是要嫁出去的，选择牺牲你是最好的选择。我不配当你的母亲，这些年，委屈你了。”

等了那么多年的道歉，亲耳听到的那一刻，江窈并没有想象的那样激动，她低着头，端着咖啡递到嘴边喝了一口，将心底那股酸涩压了下去。

徐白英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她颤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推到江窈面前，“妈妈知道现在做什么，都无法弥补过去对你的伤害，以后自己好好生活，别再选择那样极端的方式了，我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也不会再来打扰你的生活，这些钱，你拿着用。”

江窈垂眸扫了一眼银行卡，直接将它推回去，语气冷淡：“钱你自己收着，我不要。”

“不，你一定得收。”徐白英的声音有些抖，“你收着我心里能好受点。”

江窈叹了口气，将银行卡推了回去，“真的不用，我现在什么都不缺，你把钱留着自己以后养老吧。”

徐白英听着这话，越发难过了，才止住的泪水又流了出来，她带着哭腔一字一句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徐白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后悔过，她以前从未意识到自己有多过分，她一直以为江窈是她的女儿，是她的私有物，不管她怎么对待她，那都是她应该承受的。

她从来没有考虑过江窈开不开心，只关心事情看上去好不好，只一味地给她提要求，却从未同情过她的遭遇。

直到听到江窈眼也不眨地从五楼跳了下去，她才幡然醒悟，觉得自己以前错的离谱。

江窈内心并没有多少触动，她笑了笑，语气柔和，“妈妈，我原谅你了，那些事情我早就忘掉了，你也忘记吧。”

江窈已经没有力气再恨了，她只想忘掉那些不开心的事情，迎接新的生活。

徐白英很难过，却又不知道能再说些什么，她抬起粗糙的手抹去眼角的泪水，哑着嗓子说：“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他...他人怎么样，对你好吗？”

“很好。”江窈如实说。

徐白英闻言，松了口气，自言自语道：“那就好，那就好。”

江窈低着头，没有再说话。

眼瞧着天色越来越黑。

徐白英打心底想和江窈多呆一会儿，可又想到她还没有吃饭，只好先小心翼翼开了口，“今天就到这儿吧，你赶紧和你朋友吃饭去吧，别饿着了。”

江窈点头应下，起身想和许知念一块离开。

徐白英还是没忍住，开口叫住了她，哽咽道：“妈妈能再抱抱你吗？”

江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点了点头。

徐白英红着眼眶，一把将她抱入怀里，重复道：“对不起，作为一个母亲，我很失败。”

江窈眼眶有些湿润，她咬着嘴唇，从徐白英怀里退了出来，轻声说：“ 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说完，她沉默了几秒，又补充道：“路上注意安全。”

徐白英看着女儿越来越远的背影，身上大半力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抽走了，她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

服务员见状，想要扶她起来，却被推开，只听到她像失了魂似的，一个劲地轻声呢喃，“错了，都错了。”

...........

出咖啡馆后，许知念拉着江窈去了一家湘菜馆，见江窈一直闷闷不乐，她担忧地用手在她面前挥了两下，“ 没事儿吧。”

江窈勉强笑了笑，说：“没有，就是觉得很奇怪。”

许知念凑到江窈身旁，试探性地问道：“ 你...你妈妈跟你说了什么？”

刚才在咖啡馆，她什么都没有听清楚，只能看到那个中年女人一直在抹眼泪。

江窈的家庭情况，许知念多多少少都是知道些的，所以她对于徐白英的印象很差很差，甚至不想让她出现在江窈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