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姜厌晚躺在床上，她紧紧地皱着眉，额头上满是冷汗。

惨白的双唇一张一合，好像在说着什么。

欧阳以为她醒了，正要说些什么，但仔细一听，很快发现了不对劲，他的手微微一颤，苍老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惊色。

姜厌晚叫的是……姐姐。

很少有人知道的一个秘密，当初，姜先生的夫人诞下的不是一女，而是一对双胞胎。

但，负责接生的医生，和当时的佣人，以及……姜夫人，都被姜先生下令处死了。

对外，则是宣称姜夫人难产过世。

姜先生给孩子起名为姜厌晚，他只起了这一个名字，因为这对双生子，只有一个能活下来。

姜厌晚这个名字，属于活下来的那一人。

就像是养蛊。

只有蛊王才配活下来。

外界传言，姜家出了个林黛玉，这话只说对了一半，不是一个，是两个人。

欧阳第一次被带到姜家时，在一间全封闭的房间里，见到了两个幼小的孩童。

他很震惊，因为这两个小女孩长得一模一样，明显是双胞胎，他问姜先生，“哪一个是姜厌晚？”

姜先生在他面前微笑，“当然是活下来的那一个。”

后来的欧阳才知道，这两个孩童都被姜先生注射了一种神秘的液体。

据姜先生介绍，这是他无意间获得的，一个来自旧时代的东西。

他让自己的孩子成为了实验品。

姜先生说，“她们两个人，都获得了一半的基因，而活下来的那一个，会得到另一半基因，成为唯一的姜厌晚。”

欧阳不知道姜先生的目的。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任人拿捏的医生，只能无奈地听从姜先生的命令，留在姜家负责治疗这两个孩子。

没错，治疗。

因为注射液体的不稳定，需要欧阳来为她们调理身体，熬制药物。

她们活动的范围很小，只有这一间全封闭的房间，却处处都是监控，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在注视着她们的一举一动。

她们没有名字，只有姐姐和妹妹两个称呼。

最后，活下来的那人是妹妹。

从此，她成为了姜厌晚。

她得到了另一半基因，身体却变得比从前更差，再一次陷入昏迷之后，她再度醒来时，忘记了所有的事情，忘记了自己的名字，也忘记了……她曾经有过一个姐姐。

那一年，姜厌晚十岁。

因为长期被关在房间里，姜先生不允许她外出，她的情绪开始崩溃。

每天都只能待在一间小房间里，躺在病床上像一个废人一样任人照顾，面对的永远都是各种药物和治疗仪器，姜厌晚怎么可能不崩溃。

她的性格变得喜怒无常，做事狠辣不留余地，在那段时间，姜家内部换了一批又一批的佣人。

没有人愿意靠近姜厌晚。

而在外界，姜先生让人大肆宣扬着姜家对姜厌晚的宠爱，将她捧成了姜家最尊贵的大小姐。

知道真相的欧阳只觉得讽刺。

但他什么也做不了，甚至不敢向外透露丝毫。

就这样又过了一年，在欧阳的治疗下，姜厌晚的身体好了许多，被允许可以外出了。

姜厌晚本就生得美貌，在她第一次出席宴会时，一经露面，就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但姜厌晚很厌恶这种眼神。

她仗着有姜家撑腰，做事随心所欲，有权贵冒犯了她，直接被姜厌晚让人挖了眼球，扒光衣服丢到街上去。

她这样的行径不在少数，却因为有着姜家护着，大家都只是敢怒不敢言。

毕竟，姜家可是仅次于谢家和楚家的顶级大族。

渐渐的，姜厌晚就不再喜欢外出，她开始厌恶外界的一切，厌恶热闹，厌恶男人……

对此，姜先生感到很满意。

在姜厌晚的身上，他付出了全部心血，他不需要姜厌晚去社交，她只用乖乖地待在姜家就行了，等到时机成熟，姜厌晚会成为他最有价值的那一颗棋子，震惊所有人！

想到此，欧阳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姜厌晚今天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姜先生给她注射的液体的后遗症。

除了脸，她的身体全都不能见光——

欧阳发现，姜厌晚的皮肤，好像仅此一遭，变得更白了些，脱离了正常人的白，隐约可见的血管……

这些世家大族……为了旧时代的遗迹，果然什么都可以牺牲。

就连自己的女儿，也不例外。

正想着，却见床上的姜厌晚突然睁开了眼睛，吓了欧阳一跳。

“姜小姐，您醒了？”欧阳急忙露出一个笑容，心里却觉得瘆得慌。

姜厌晚的这双眼睛，实在是有些恐怖。

尤其是被她死死地盯着的时候，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连死后埋在哪里都想好了。

姜厌晚小脸高傲，“我怎么会在这里？”

她记得，自己应该是在作画才对，就要完成了，最后的一笔……她至今为止画得最满意的一幅作品就要完成了。

欧阳道，“姜小姐，您晕倒在了阳台——”

“我的画呢？”姜厌晚打断他，一心只想着自己的画，对自己为什么晕倒根本不感兴趣。

欧阳不敢迟疑，“我这就去让佣人将您的画送过来。”

姜厌晚这才安静下来。

她的脸白得和纸一样，没有丝毫血色，她坐了起来，双膝并拢，双手抱着膝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门口。

这时候，她就像一个乖巧漂亮的瓷娃娃。

欧阳忍不住在心里唾骂姜先生，把好好的孩子变成了这副样子。

很快，佣人将画纸连同画板一起拿了进来。

简单的线条，勾勒着谢枕的脸，赋予了爱意的作品，更是完美地体现出了姜厌晚的画功。

欧阳觉得画得真好，正想要夸一句，却听见了一声尖利的叫声。

“啊！”

姜厌晚指着右下角的位置，没有血色的唇颤抖着，她睁大了眼睛，不停地念着，“毁了，全毁了全毁了！”

欧阳不明所以，跟着看过去。

原来是多了一根线条。

应该是姜厌晚晕倒时，无意间画上去的。

欧阳吞了吞口水，往后退了一步，不敢说话。

毕竟，在谢枕身上，姜厌晚一直都有着吹毛求疵的毛病。

这一次，她肯定又要发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