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挥出了一剑。

那一剑，蕴含着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劈向了那些站在天道一方的主角。

一息之间，几乎全部丧命，只有寥寥几人活了下来。

修斯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

这还是不久前那个，弱到他一只手都可以捏死的人类吗？

难道是他的血脉和基因太强了？

修斯怀疑人生。

但他当年，也是用了数年时间，才突破到第九阶的啊！

剑意的余波中，谢枕踩在尸骨之上，双眼骤寒。

“我问，你们答。”

“我的师尊凤蘅，她去哪里了？”

彼时的谢枕，从感受不到凤蘅的气息开始，就变得更冰冷、更嗜杀。

而在走出遗迹以后，他看到了，沦为废墟的谢氏一族族地。

他成为了谢氏一族唯一的族人。

谢枕自私冷漠，在这个世界上，他在乎的，只有谢氏一族和凤蘅。

但谢氏一族没了。

凤蘅也不在了。

那这个世界，又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自此，谢枕黑化了。

说到这里，修斯顿了顿，眼底闪过什么，他抬起头，看向谢枕。

谢枕修长的手指放在冰桌上，一下一下地敲着，淡淡一笑，“哦，毁灭世界啊……倒是我做得出来的事。”

他丝毫不觉得修斯口中的自己，做法有什么问题。

既然他所在乎的，都不在了，那这个世界，还是毁灭了好。

反正，他本来就是反派，不是吗？

反派想要毁灭世界合理吧？

凤蘅垂眸，有些不高兴。

她这个当师尊的，上一世听起来怎么这么逊啊。

谢枕安抚地握住她的手。

修斯无言，他张了张嘴，“但是，其他人是无辜的……”

大帝仁慈。

这句评价果然没有错。

谢枕漠然道，“其他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又反问，“再者，那是天道创造的新的人族，你又在以什么样的身份同情他们？”

修斯哑然。

他承认，谢枕说得有道理，但是，让本性仁慈的修斯眼睁睁看着无辜者死亡，他做不到。

或许，当初劫希那孩子是对的。

非我同类，其异必诛。

劫希一直都不赞同他们接纳天道的行为，他认为，会养虎成患。

但，仁慈的大帝同样骄傲。

他否定了劫希的观念，认为强大的太古不惧任何宵小。

现在看来，是他错了。

修斯叹了口气。

谢枕突然出声，打断他的思考，“结局是什么？”

修斯反问他，“你认为呢？”

谢枕低笑一声。

他不蠢，其实在见到修斯以后，就大概理清了上一世的全部脉络。

毫无疑问，结局是他赢了。

否则又怎么可能会有这一世的出现？

修斯拥有上一世的记忆，在见到他的第一时间，说的是。

“谢枕，我们又见面了。”

这句话很有意思。

上一世的修斯见过他，但这一世可没有。

那修斯为什么要说又？

谢枕大概猜测到了。

是时间法则。

“天道重启了这个世界？”

他用的是疑问句，但语气十分肯定。

修斯笑着看着他，没有否认。

显然，谢枕猜对了。

在与谢枕的对决中，天道并没有占到优势。

这在任何人看来，都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身为大帝的修斯败了。

身为少帝的劫希也败了。

最后的挣扎，因恨意而生的巨兽，同样不是天道的对手。

但谢枕，一个人类，一个被天道创造的人类，竟然和天道打得势均力敌。

天道气疯了。

祂看到了谢枕体内来自修斯的血脉和基因，祂以为这是修斯的后手。

祂给修斯传音，怒骂他。

修斯，“……”

修斯觉得，他其实挺无辜的。

因为他也是受害者。

但看到天道吃瘪，修斯从心里感到愉悦。

无论是谁，只要能为太古报仇，就是太古人族的朋友。

世界毁在了谢枕手里。

天道没辙，他只能运用时间法则，让时间回到一切还未发生的时候。

这个世界，是天道的根，是祂力量的来源，是祂永生的奥义，祂不可能坐视世界毁灭。

不然，祂也会消失的……

自此，世界重启。

修斯说道，“他虽然没有给你留下记忆，但是，他将我的基因，我的血脉，都给了你。”

这才是为什么，谢枕可以在自斩修为以后，重修法则的原因。

“哦，不对。”

修斯突然开口，他看向凤蘅。

“他的确很爱你。”

“你的体内，同样拥有着我的基因和血脉。”

“真是不可思议，他那样的人，竟然会舍得将力量一分为二。”

修斯之所以会在一开始就确认，凤蘅就是谢枕的心上人，就是因为凤蘅体内的基因和血脉。

谢枕微微恍然。

嗯，这也是他会做的事。

凤蘅没有说话，但耳垂慢慢红了起来。

第212章 世界重启

她埋下了脑袋，试图遮住眼底的羞意……和动容。

她的谢枕啊——

难怪她可以修炼法则，难怪她天赋如此出众。

都是因为谢枕。

她这个师尊，太不合格了。

放在双腿上的手，突然被握住，谢枕低眸，轻笑着，“如果是师尊，也会做同样的选择的。”

他让凤蘅不要想太多。

凤蘅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当然会！

谢枕笑了笑，眼底划过一道深思。

修斯所不知道的是。

上一世的谢枕，虽然没有给这一世的他留下任何记忆，却给了他一双能够看穿命运的眼睛。

谢枕是傲慢的。

落后于人，一无所知的他都能实现绝地翻盘。

要是看破命运，提前修炼法则，拥有大帝血脉基因的他，还需要倚靠着比别人多一段记忆才能赢，干脆自杀算了。

谢枕轻松猜到了上一世的自己的想法。

他笑了一声，回答修斯最开始的那个话题。

“我不需要记忆。”

修斯一怔。

良久，他的脸上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是啊，你这样的妖孽，是我太小看你了。”

记忆这种东西，对谢枕来说，确实是可有可无的。

修斯看着谢枕，认真地说道。

“或许，你应该生在太古。”

“你会是最出色的一任大帝。”

谢枕笑而不语。

他的性格、观念，其实和劫希很像。

但是劫希不被太古认可。

换成是他。

也是一样的。

太古比不上谢氏一族。

戴着面具久了，至少在族人面前，谢枕不用一直伪装。

这是差别。

心中的想法一丝一毫没有外露，他抬眸，眸光凛冽。

“其实，我很好奇。”

修斯诧异。

就听到谢枕继续道。

“我毁了你的肉身，拿走了你的血脉、基因，你竟然会不恨我？”

谢枕似笑非笑。

怎么，修斯身为太古末帝，就真的是一个烂好人了不成？

换个角度来看，他的做法，和当初的天道又有什么不同？

在这种情况下，修斯竟然还能心平气和地坐着和他聊天？

是藏得太深……还是真的傻得无药可救？

谢枕心思辗转，眼底寒光一闪而过。

凤蘅抿紧唇，一言不发，身体蓄势待发，做好了随时与修斯交手的准备。

修斯微微一愣。

他是没有想到，自己都说了那么多了，这个小家伙竟然还在怀疑他的别有用心。

未免太警惕了吧。

修斯有些郁闷。

在太古时代，人和人之间相处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居心叵测，一派祥和。

这也是为什么，那时性格残暴不仁的劫希会像一个异类一样，不被认可。

此时的修斯，也想不通，他表现得如此真诚，谢枕怎么还会怀疑他？

就像是他根本想不到，在新的时代，算计与利用，欺骗与隐瞒，随处可见一样。

修斯无奈道，“你……不对，是他，他虽然毁了我的肉身，但最后，也是他站出来和天道对峙的，与天道为敌，就是太古的朋友。”

谢枕沉默了。

他一直在观察着修斯的神情，但修斯始终坦然、真诚，看上去没有任何撒谎的样子。

如果是真的，那就更像演的了。

在尔虞我诈的世界待久了，谢枕实在很难相信，修斯是真的毫无心机。

但事实证明，确实是他想多了。

修斯见他还不信，又道，“谢枕，你应该知道，他很强，我不是他的对手，谁也不能保证他有没有在你的身上留下后手，如果我想对你不利的话，很有可能自掘坟墓，不是吗？”

再说下去，修斯感觉自己快要剖腹明心了。

这个时代的人，都这样疑神疑鬼的吗？

他记得，第一次见到谢枕时，他也没有这么……嗯，难搞啊？

修斯不知道的是，那时是因为谢枕还很弱，实力不如人，他当然会戴上面具和修斯相处。

事实也证明，这个几千年前的古人，挺好骗的。

谢枕微微一笑，“你说得没错。”

至少在表面上，他相信了修斯。

至于心里的想法——

谁知道呢？

修斯见状，松了一口气。

他真的不想让谢枕怀疑他，毕竟他们有共同的敌人。

这一次，或许他的孩子不用死了……

等等！

修斯突然发现了不对劲。

他好像，从醒来开始，就一直没有感受到劫希的气息。

阿厄斯倒是在，劫希呢？

“劫希没有进来吗？”

修斯想不通，皱起了眉头。

不应该啊，劫希的时间法则没有到第九阶，他不可能觉醒上一世的记忆啊。

听到修斯的声音，谢枕和凤蘅对视了一眼。

凤蘅早就从谢枕口中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清冷的凤眸微微闪动。

她看向谢枕。

似乎在问，要告诉他吗？

谢枕回了她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他们都没有开口。

直到修斯终于在黑海底处，感知到了劫希微弱的气息，他的脸色一变。

“劫希他……提前和恨融合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修斯不明白，劫希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决定。

还没有到穷途末路的时候啊——

“或许，你有感受到另一道气息，属于你们帝族的……陌生的气息？”

谢枕的声音不急不缓，颇有些看戏的意味。

修斯怔了一下。

经过谢枕的提醒，他很快发现了不对，血红的眼睛一片茫然。

那个多出来的帝族小孩，是哪儿来的？

劫希的孩子？

还是阿厄斯的？

在天道处处限制的情况下，还能生出这样血脉纯粹的帝族后代？

假的吧。

修斯感到茫然。

“他是谁？”修斯问道。

上一世，也没有见过这人啊！

谢枕想了想，语气玩味，“劫希的后人，几个月前，劫希唤醒了他的血脉。”

这本来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但，劫希作茧自缚了。

修斯不蠢，他能够感知到宋墨白身上过分强大的力量。

那绝对不是一个刚刚觉醒帝族血脉的孩子能够达到的境界。

是他已经死去的族人的力量。

那个孩子，得到了太古人族的认可。

那，劫希呢？

修斯了解自己的孩子，劫希本就偏执易怒，在太古的祸患发生以后，他变得扭曲、固执。

虽然经过几千年的时间，劫希或许变了一些……但，骨子里的偏执，是最不容易消失的。

修斯能够想到，当劫希看到自己的族人，背叛他去认可一个陌生的后代时，那个孩子会有多心碎。

劫希或许有错。

但，他从来没有对不起过太古。

上一世的最后，劫希也是为了太古战死的！

“我了解了。”

修斯心情复杂，声音沉重。

肉眼可见的，他的情绪变得低迷。

在这件事上，修斯怪不得那些族人。

他一直都知道劫希的处境，族人并不喜欢劫希这个少帝，但修斯没有插手，他想要借此事来磨练劫希。

但还没来得及，太古就被天道毁灭了。

在太古人族的心里，任何一个帝族和劫希相比较，他们都不会选择劫希。

所以，这一次也是一样的。

他们选择了那个新生的孩子。

修斯面容发苦，“是我错了，当初，我不该坐视劫希和族人们的矛盾恶化。”

或许，在父上还在的时候，他应该主动让父上再去蕴养一个孩子。

又或许，他应该早点退位，劫希会做得比他更好。

他果然不适合大帝这个位置。

太古亡在他的手里。

少帝和族人关系恶劣。

这些，都是他的罪。

这一刻，天地间，只剩下末帝修斯的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