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长还在苦口婆心的劝说，劝到最后，他一个大老爷们，眼泪都下来了，“小四啊，这不是赌气的时候啊！几百块钱，这罪名要是背了，你就是必死无疑啊！

你现在还小，长大了，好日子就来了，总不能苦吃了，这一辈子一点甜都不尝尝吧？小四，你听叔一句劝，说了吧，到底是啥事儿，咱们好好商量。”

冯四颤抖了一下，瘦削的肩膀更加下塌。

周婷婷想了想，拽着沈月莹回到了众人的跟前，她居高临下的望着冯四，大胆开麦了，“你觉着，你很牛逼？”

冯四愣了一下，抬头看着周婷婷，然后又低下头，“我有罪，我该死。”

“偷了几百块钱，你不单单是该死，还是背着罪名死的呢。”

周婷婷笑眯眯的，说出来的话，好像是尖刀，直奔着冯四最柔嫩的心脏扎，“到时候，谁都知道你冯四生性顽劣，手脚不干净，谁家丢了东西，都有说辞了。

都是冯四偷的呗！你虽然死了，但是没死透，你会以一个品德卑劣者的名头，永远活在大家的嘴里。”

大队长觉着周婷婷说的话重了，他想制止，但看着冯四枯瘦的鸡爪子手狠狠揪着裤子，似乎是有些颤动。

他忽然就懂了周婷婷的用意。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冯四应该是走了什么死胡同，一时把自己魇住了，只有把事情的遮羞布撕开，才有可能让他张嘴说话。

周婷婷看着他，微微一笑，继续道：“到时候，你的家里人就更有话说了。你觉着，以那些畜生的品行，他们会给你狡辩什么吗？

不会的，他们只会顺着众人的话头继续说，说你是天生的坏种，说他们之前对你坏，都是有缘故的。

到时候，他们就从一个施暴者，变成受害者了。因为你的顽劣不堪，他们才下狠手的。

而那些帮助过你的人呢……”

他们会觉着自己的好心受到了背叛和欺骗。

冯四猛地抬头，咬着牙，“不、不是这样的。”

“那是哪样？”周婷婷一句反问，冯四哑口无言。

她慢条斯理的，“这事情，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着办。反正我和你萍水相逢，你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坏的是你的名声，又不是我的。”

冯四浑身颤抖，不敢去看大队长的眼睛。

周婷婷知道，他的心理防线已经崩溃了大半，只要有人出手，再轻轻推一把。

他就能全交代了。

“哦对了，”周婷婷最后又补了一句，“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是不是觉着，只要你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你才十六岁，判刑啥的，得十八岁，你这样的，充其量被管教一番，然后放出来了。

到时候，你面对的就是大家伙儿的流言蜚语了。你可想好了，现在不说，到时候，你想说，人家也不信了。”

冯四茫然，结结巴巴的，“我、我死都不能死了？”

当然能死，偷了几百块钱，三五粒铁花生米洒洒水。

周婷婷纯粹是信口胡诌的。

骗骗小孩，她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要怪，那就怪他没上过学吧。

这时候把他的退路，去死给堵住的话，他总得寻求一个出路吧。

冯四还在挣扎，大队长都气死了，“你还等啥？真的要出来被人嚼一辈子的舌根子吗？”

就在场面陷入胶着的时候，冯家人，闪亮登场了。

冯老娘坐在门板上，被人抬着到了知青院。她是标准的刻薄长相，高颧骨，三角眼，瘦削的脸上，嘴角向下拢拉着。

“这是怎么了？”

看着冯老娘，冯四的挣扎，好像在一瞬间消失不见了，重新恢复了那种死寂的模样。

周婷婷细心的注意到了这个情况，皱着眉看了一眼那老婆子。

啧，看样子，她给冯四带来了不小的心理压力啊。

“这是怎么了？”冯老娘还在那儿装模作样，坐在门板上，发问，“为啥不让我家小四儿回家？”

大队长对冯老娘一点好脸色都没有，“装什么装？早干啥去了，现在想起来关心小四了？以前小四可是差点没死在外面，你都不管不顾，现在只是没回家，你就……”

说到这儿，大队长打了个愣。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的目光钉在了冯老娘的身上，然后默默的转移到了冯老娘的四个儿子身上。

冯老大、老二、老三、老五……

一个个，丝滑略过，最后，钉在了老大的身上。

“你们，有鬼啊。”

冯老娘相当镇定，“大队长这话说的，也太弯弯绕绕了，我一把年纪了，听不懂。”

“装什么大瓣蒜，你听不懂？就你心眼子最多了。”

大队长怒火冲天，“这里面到底有啥事儿，你清清楚楚，我也清清楚楚。”

冯老娘笑了，“还能有啥事儿？这孩子从小到大就手脚不干净，以前是偷吃的，我教训点，你还说我狠心，现在长大了，都开始偷钱了。”

冯四在颤抖，周婷婷看了一眼冯四，又看一眼冯老娘，开始光明正大的拱火，“看看吧，我不知道你到底想隐瞒什么东西，但是吧，你现在还在这儿呢，她们就开始抹黑你了，等你真的被带走以后呢？

你回来，还能有个人样吗？啧啧啧，反正我觉着吧，他们都不是个东西了，你到底想藏啥呢？”

冯老娘轻蔑的看了一眼周婷婷，“是周知青吧？我听说你生了两个很可爱的小闺女，都当娘了，还这么野性呢？

谁家的事情都想掺和一脚，难道不觉着自己管的有点宽了吗？”

周婷婷挑眉，“你家住黄河啊？管那么宽？”

“这不是你先管我们家的闲事吗？”冯老娘好像是十分无辜的样子，“我只是随口一问，周知青不会是生气了吧。”

“哦，”周婷婷面不改色，“我家住在黄河边，我确实管得宽。我也确实生气了，你打算怎么样？”

冯老娘：“……”

她被周婷婷噎的没话说。

半晌才冷哼一声，“周知青到处在外头树敌，就没想过自家人的安危？那两个老东西就算了，两个孩子可还小着，要是哪天出了什么意外，可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