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青姮昨晚的话在他脑子里面响了一晚，他惊觉自己这辈子光顾着忙事业，不知多久没有照顾过姚英。

不知道妈什么时候病了，也不知道妈天天在盼着他回家，杨青姮说得对，他这个儿子一点都不称职。

反倒她这个儿媳妇当得有模有样，甚至说是把姚英当成了亲妈。

“离婚的事情你放心，我不会因为妈的病情就故意拖着你，等妈做完了手术我们就离。”杨青姮把饭盒塞进他手里，语气平静得惊人，让宋恒珏心里莫名升起一股不安。

杨青姮以为他是担心姚英的身体，淡淡看了他一眼：“你不用担心我骗你，妈那边我会给她做思想，我说到做到，你要是不信我可以给你签个保证书。”

宋恒珏喉结滚动：“不用。”

拿着饭盒，离开的脚步慌乱。

杨青姮没有直接回去，顺路去了个卫生间。

“……你说常教授那样的大人物怎么会来我们医院，听说他是神经科的大拿，好好的京城不待，居然来我们这个啥也发展不起来的小破市。”

听见厕所里面的声音，杨青姮手一顿，耳朵抖了抖。

“噗，听说是个妻管严，他媳妇是咱们这边的，老人家都想落叶归根吧，常医生难道还能让她自己回来不成。”

“也对，常医生这个年纪了，对名誉什么的都看淡了……”

杨青姮听得认真，两人推开门看见外面贴着一张脸吓得尖叫出声。

杨青姮脑壳不慎挨了一巴掌，脑瓜子嗡嗡的。

“你……你干啥贴我厕所门上！”医生气恼，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怪异。

杨青姮也意识到自己这举动不妥，人家怕不是把她当成了变态，尴尬摸着鼻子：“我刚才听你们在里面说啥神经科医生的就想听一下，把你们吓到了，对不起。”

她态度诚恳，那医生语气也好了不少：“你家里有亲戚要做这个手术？”

“我妈，医生姐姐，你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杨青姮用力抓住她的手，玛瑙似的眼珠子期待盯着她，眼巴巴的，让人实在不忍心拒绝。

但是她还是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常医生年纪大了，最近不怎么接手术，你要是想排，难，排到你都不知道猴年马月去了，还是看看我们医院其他医生吧，技术虽然比不上大拿但是也很厉害的。”

杨青姮不死心，从包里面拿出来一个红包塞在她手里：“医生姐姐，常医生对我们家真的很重要，你人美心善，一定看不得我这么可怜吧，求求你就帮帮我吧。”

那一沓钱差点没把红包撑破，医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跟身旁的医生对视一眼，为难道：“不是我们不帮你，实在是我们也没有办法，不过你倒是可以试着去求一下常医生家的夫人。”

“你们可以给我一个地址吗？”杨青姮恳求。

女人随手拿出一个本子写了给她，临走前抽了一下沓钱，其他的都塞回她包里：“到时候你可别说是我们介绍的。”

“不会，今天这地址是我找常医生以前的病人打听到的。”杨青姮很上道。

两人这才满意点头，放心走了：“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来妇产科找我，能办到的我们可以帮你问问。”

杨青姮感激道谢，回到病房就看见宋恒珏在跟姚英说着什么，老人家还是刚才那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看见她进来，眼睛一亮：“青姮。”

杨青姮微微一笑：“妈，我今天有点事情要出去一趟，你好好休息，不要跟恒珏置气，晚上回来给你带饭。”

姚英抿唇：“你怎么这么忙，可别把身子累坏了。”

“不会。”杨青姮心里微暖，对着宋恒珏淡淡嘱咐了几句就出门去。

没有第一时间照着地址去，她先是去了一躺市中心的国营超市买了一大堆高价补品，又打电话回村里让二牛从她床地下拿了一个花瓶和一套茶具送过来。

“你要这些干啥？”二牛摸不着头脑。

杨青姮没回答：“宋恒珏他们在市人民医院，你要是想去就去看看，果篮什么的都有，你不用买了，别破费。”

嘱咐了几句，看见公交车来了，连忙挤了上去。

常医生家在一个小巷，地方有点偏，问了好几次路才走到。

“请问这是常医生的家吗？”走到一个小院子，杨青姮轻轻敲了敲门，礼貌开口。

里面走出一个穿着雅致的老夫人：“你找常医生？”

“是的，阿姨。”杨青姮指尖抠上礼品袋的边缘。

“不用拘束，进来吧。”老夫人和气点了点头，对这种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

杨青姮这才扯出一抹笑容走进去。

“你要是想求他做手术，不用问了，去医院排队吧，这段时间他要去出差，是个很重要的交流会，怕是排不上。”老夫人给她倒了一杯茶，不拐弯抹角。

杨青姮窘迫，捏着礼品袋有些不知所措，还是硬着头皮把礼品袋放到了桌面上：“阿姨，我妈一把年纪了，又是要开颅的手术，我实在不放心，听说常医生医术高明，我……”

“不用说这个，病人就没有容易的，你找医院里面其他医生也是一样的，很明确跟你说，我们常医生是真的没空，不说他年纪大了，就是这次的交流会也是他盼了很久的。”老夫人脸上的笑容看着和蔼，但是语气却是不容置喙。

不一样，怎么会一样。

杨青姮桌子底下刚刚结痂的指尖差点没被她又抠出血来，但是她好像一点疼痛都感觉不到。

不同的医生资质不一样，手术成功的可能性差别也大，她不敢拿姚英的命去赌。

“常太太，你的花。”外面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一个女孩抱着束比她人还大的花进来。

“这老头。”常太太无奈，但是嘴角的笑容没有忍住，接过来放到桌上，拿糖把小丫头打法走了才看向她。

杨青姮不走，她也没有办法，自顾自拿了小剪刀把花裁了插进花瓶。

可是一大束，那花瓶实在是不够看。

杨青姮眼睛一亮，从包里面拿出那个花瓶：“阿姨，刚好我带了一个，您先用着这个吧。”

“不……”老人家下意识开口，却在看清楚那花瓶的一瞬间再也张不开嘴。

杨青姮了然，把那花瓶放到桌面上，拿了剪子帮她插花，别说，还有模有样的，即使是老人家也忍不住夸上一句雅致。

但是想到丈夫，她还是不愿意松口：“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老头子没有时间，而且我猜你这么着急，你们家病人也等不到他回来。”

杨青姮指尖一颤，被花扎了一手血，眼泪没忍住就流了满脸。

老妇人吓了一跳，连忙拿医药箱给她。

杨青姮摇了摇头，鼻尖发红，实在可怜：“不用了，阿姨，谢谢您今天的款待。”

“欸，你的东西。”

杨青姮深深鞠了一躬：“听说常医生救人无数，我很感动，而且美丽的东西应该在懂得欣赏它的人手里，这花瓶就送给太太您了。”

说罢转身就要走。

常太太气笑了，无奈：“真是服了你了，留个地址总行了吧，今晚常医生回来我帮你问问。”

杨青姮心里一喜。

常太太拿了地址，亲自把她送出院子。

杨青姮看见她回到院子里面去了，疼得龇牙咧嘴，手心张开，俨然是刚刚故意抠下来的几片结痂。

但是她没忍住咧了咧嘴。

至少成了一半。

也幸好常夫人没看见，要不然准要骂上一句“千年的狐狸精”，收回刚才的同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