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五十年前，最后一颗人类曾经发射的人造卫星失去了联系，从此以后，地球的版图在人类眼中重新变成一片黑暗，现有的地图最新的版本都是五十二年前更新的那一批。

密密麻麻的空间门区域，和点缀在其间的零星人类聚居点……

两百多年来，人类也在聚居点之间找到了一些特殊的路线，它们仅仅通过低能级空间门区域或者空间门影响范围之外空白区域，并以此为依托，建立起了不多的野外补给点，和连接补给点以及不同聚居点之间的道路。

只是人类生产的太阳能电池功率有限，所以曾经奔驰于地球上的火车永远成为了历史，而汽车成为人类仅存的远距离交通工具，全部用于军方对于野外补给点的后勤物资运输。

天空？

理论上讲，空间门辐射范围外是没有飞行类异兽存在的，但……即使技术图纸仍然保存着，人类却已经没有制造飞机的能力了。

在“战后”的年代里，人类一方面虽然过着物资匮乏的生活，另一方面，也没有放弃对未来的希望。

每个聚居点里至少都会有至少数十所初等或中等教育学校，以及数量不等的高等教育学校，也就是战前的“小学”、“中学”以及“大学”。

小学直到高一，都属于基础教育，所有学生的课程完全一样，以教授文理知识为主。

高一下学期，也就是大部分学生年满十六周岁开始，进行职业分班教育。

所谓“职业分班”，是以学生的志愿为基础，分为“军事班”和“普通班”。

普通班在文理知识之外，增加生活职业方面的内容，主要目的是让那种高中毕业但没能考上大学的孩子不至于没有基础的生活技能，成为聚居点的不稳定因素。

其中成绩优秀的学生会通过高考进入大学进一步学习，成为科研或生产领域的专家，这也是战后人类社会的中坚力量。

军事班则出于军事方面的目的，在文理知识之外，增加作战方面的训练。

其中的优秀学生会进入专门的军事学院深造，毕业后成为基层军官，而未考上大学的学生则直接进入军队服役，在四年服役期结束后，由军方安置其工作。

军队GRA特种兵源的大约七成是直接来自于各个高中的战斗班，部分来自于军事学院或社会。

普通士兵则全部是社会兵源。

黄莹正在就读高一上学期，还有一个月左右就将是期末考试。

而根据惯例，在期末考试前两周会有一次“测试”和志愿填报，“测试”合格的学生如果填报军事班会有额外的奖学金和更多的激励机制。

罗曼薇是不希望她填报军事班的。

虽然和这个侄女只相处了三年，但无论从情感还是其他，她都已经把黄莹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看待，很多时候对她甚至比对自己的亲生儿子秦晓还要亲厚。

按照她的能力，就算不能让这个“女儿”生活优渥，但吃穿不愁是必定可以做到的。

对于饱受童年苦难的黄莹来说，也许这种安稳的普通生活，才更适合她吧。

黄莹当然听小姨的话。

这天以后，高一·三班的学生们发现自己的某个同学似乎发生了了不得的变化。

从前的阴郁虽然没有一夜间消失不见，但确实开朗了很多。

上课的时候能够主动举手回答老师的提问是第一个变化。

下课后开始试图加入女生们的八卦圈子，是更加可喜的变化。

聚居点里的人们虽然家庭条件有差别，在这种情况下大富大贵肯定是不太可能的，即使是聚居点的高级行政官员，不管他私下贪墨了多少财富，在表面上都表现得和其他居民不会有太大区别。

毕竟这个年代，军队的话语权远远高于政府，而军方对贪腐的容忍度也非常低。

所以学生们很少有那种捧高踩低，无非是看不惯的少来往，并没有狗血的纨绔带着一群小弟霸凌弱小同学的情况出现。

黄莹曾经因为自己的内向和怯懦，而很少有同学愿意和她接近，但老师们经常私下鼓励他们关心自己的同学。

当黄莹开始敞开心扉时，来自周围的善意就在极短的时间里滋润了她。

她的长相中正平和，看上去没有什么攻击性，女生们对这种长相会有一种想靠近的本能。

开始有同学把自己带来的零食和她分享。

开始有同学邀请她下课时一起去上厕所。

开始有同学把偷偷看到隔壁班同学的八卦轻轻贴在她耳边传递，并且叮嘱她一定不要告诉别人。

当黄莹从五个人口中听到了同样两个学生四个不同版本的故事后，她才知道女生所说的“一定不要告诉别人”，意思可能是“你告诉别人的时候不要当着我的面就好”。

放学的时候，曾经只能独自回家的黄莹，现在有了三个一起走路的同伴。

她们都是住得离学校很近的同学。

黄莹第一次感到了学生生活的快乐。

已经放弃追求黄莹的黎涛却似乎发现，喜欢过的这个女生变得更吸引自己了……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非常快，转眼就到了快要填报志愿的日子。

这一天的课全部结束后，还没等任课的数学老师走出教室，班主任丁隽就匆匆走了进来。

本来闹哄哄正要走的学生们，霎那间就安静如鸡。

丁隽没有废话连篇，职业分班制度已经执行了六十多年，所有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也无非是例行公事。

“同学们，明天不上课。”她抛出了一个好消息。

在下面这帮半大孩子们发出哄闹声之前，丁隽补充了一句：“但是到校的时间和平时一样，早上八点必须在教室里。”

正要交头接耳的弱鸡学生们赶紧闭嘴。

“教育局通知，2282年6月2日上午，也就是明天，所有高一学生都必须参加精神力测试。下午进行职业分班志愿填报。”

丁隽轻轻咳嗽了一声，“不仅是我们一中，其他学校也全都一样。这次测试是全国统一进行的，测试结果将会全部录入电脑，上传到淮海聚居点教育总局进行保存。”

“为什么要分班，分班后会学到什么东西，下学期大家就会知道，我现在也不浪费时间讲解。但是我希望，测试后满足进入军事班条件的同学，请尽可能填报军事班，聚居点需要更多的适龄青年，参与到对自己家园的保护。”

“就是这样，明天记得带上户口本和身份证。除了清洁值日的同学，其他人可以放学了！”

说完，丁隽转身就离开教室，并不停留。

她的身影刚刚消失在教室门外，学生们的声音就沸反盈天。

黄莹的同桌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袖子，“黄莹，你准备填报哪个班？”

同桌方真真是个清瘦的小个子女生，婴儿肥尚未完全褪去的圆脸上有几颗不太明显的雀斑，性格不算内向但也说不上多外向，她们同桌了将近一个学期，而且放学还是同路，以前说过的话都不超过十句。

但是随着黄莹的变化，最近两周她们的关系亲密了很多，甚至上课的时候偶尔也会低声地交流几句自己对题目的不同解答。

“这个，我小姨让我报普通班——不是还有个什么检测吗，要是没有达到军事班的基础线，好像都不能报的吧？”

方真真放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我听说那个检测其实就是走个过场，正常人能合格的就一定会合格，不合格的怎么也上不了线。”

听到这句话，黄莹有点发呆。

自己的精神病刚刚好转，……应该还不能算“正常”吧？

要是自己的测试得分很低，那么，是不是说明自己的精神病其实并没有完全痊愈？

想到这里，黄莹不仅没有沮丧，反而格外期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