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5、 割 麦

第二天鸡叫三遍，老五和狗娃子就带着请回来的这几个麦客背上镰刀前往麦地。

此刻天刚蒙蒙亮，在深邃微白的天空中，还散布着几颗星星，地上还有些漆黑，苍茫的大地上被神秘的薄明笼罩着。路上已经有早起勤劳的村民或是带着麦客，或是全家齐上阵都争先恐后的赶往自家的田间地头。人们手拿镰刀，提上大罐小罐的茶水，一路有说有笑，都对这即将到来的丰收充满喜悦和迫不及待。逐渐东边的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淡蓝色的天空只有稀稀疏疏的几缕云彩，田野里的野草随着清晨清凉的微风随风摆动，晶莹的露珠也像一个个顽皮的孩子从草叶上滑落，又滚落到小草下边的土地里消失不见了。东方突然一轮红日升起，映红了东边的整个天空，刹那间霞光万丈，照耀着长安堡村边一望无际的麦田。老五也沉浸在这清晨的日出照在一片金黄的麦地里混合着无边无际麦浪里散发出丰收气息的美景中。

村边的麦地里已经有起的更早的村民正拿着镰刀开始收割了。身后割过的麦地里散落着被割下后捆扎在一起的麦个子。老五和狗娃子带着众麦客首先到达北岸子狗娃子的地里，老五决定先把狗娃子和秀兰家的地割完后再割他家的地，反正几家的地离得都不远。狗娃子给几个麦客报了自己的地亩数后，并指出了自家地和邻家地的界畔，同时交代麦客尽量把麦茬往低放等事项后，几个麦客就放下手中提着的长虫皮口袋，拿起镰刀冲入到狗娃子的麦地之中。老五在狗娃子的麦地里撅起几根已经泛黄的麦穗，在两个宽实粗硬的手掌中来回搓捻，又对着手掌吹去搓捻下来的麦壳和麦芒，才从剩下的麦粒中捻起一小撮看了看，漏出了满意的笑容，接着又把麦粒扔到嘴里用牙齿咯噔咯噔嚼了起来，才对狗娃子说道：“干硬程度正好，这两天收割正是茬口。”

这几个甘肃来的麦客确实没让老五失望，几个麦客话不多，干起活来一个个都手脚麻利，而且按照要求麦茬落的很低，割过去的地也是没有一点浪费。几个麦客在狗娃子家的麦地并排散开，一人占领一绺，低着头，猫着腰，一手把长着粗大麦穗的麦秆揽入怀中，另一手挥舞着镰刀一镰紧挨一镰，随着镰刀划过，麦秆也在咔嚓咔嚓的声响中应声倒落。迅速割满一抱后，就顺手用镰肘子勾着，用另一手抱起割落的麦秆平放在地上，再从里边扯出一把，两手分了，把扯出的麦秆打结绾在一起，再把地上割好的麦子捆扎成麦个子。一整套流程下来行云流水，干净利落。几人一搭镰上手，老五就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狗娃子说：“这几个都是割麦子的把式。”

中午，放忙假的李龙和放礼拜天的二刚来地里送饭送水，饭是秀兰做的，烙的锅盔馍和葱花油旋，炒了一大盆土豆丝和醋溜花白。还有一大锅绿豆汤稀饭。李龙和二刚骑着狗娃子平时拉脚用的三轮车，俩娃在上北岸子地头大坡的时候，还把钢精锅里的稀饭漾出了不少。李龙一看恐怕绿豆汤稀饭不够，又怕父亲老五责骂，就又偷偷把另外一个电壶里的开水倒进了稀饭锅里。

饭送到地头，老五和狗娃子招呼众麦客先吃饭。一众麦客也都停了手中的活计，拿着镰刀返回到地头。老五指挥黑蛋和李龙把盛放饭菜和馍的几个洋瓷盆放在地头一棵歪脖大柳树的树荫阴凉下。又拿起水瓢舀起拉来的凉水招呼众人过去简单冲洗一下手。

中午的天气骄阳似火，天气十分炎热，众麦客个个都是汗流浃背，背上的衣服早已浸湿了一大片，一个个脸上皮肤晒得赤红。大家都是摘下草帽，一边取下挂在脖子上擦汗的毛巾，一边抖落身上残留的麦芒。在水瓢倒出仅有的一小股水中，匆匆的冲洗一下手，又快速的在脸上搓洗几下，又把毛巾打湿拧掉多余的水分，才在脸上脖子上擦了起来。

简单的洗完脸，众麦客就搬来刚割好的麦个子垫在屁股底下当凳子坐，有的干脆席地而坐。大家围坐在树荫下，把盛放饭菜的几个洋瓷盆摆放在中间。大家有说有笑还在谈论着刚才割麦子的事情。老五、狗娃子和众麦客也围坐在一堆。老五和狗娃子拿出盆中烙好的锅盔和油旋分发递给众麦客，招呼众人道：“甭客气哦！大家快吃，快吃。就菜吃！”

狗娃子从盆里摸出筷子，一边给大家发筷子，一边笑着说：“你不给筷子，让客拿手吃菜呀。”大伙一听也都一笑。

李龙又从三轮车上拿下一小盆油泼辣子和一袋盐。对父亲老五说：“我麻麻说菜要不够还有油泼辣子。”

老五接了对吃饭的众麦客询问道：“对了么，这才是硬菜好东西。谁要油泼辣子？”

老麦客一看，让老五递了过去，接过油泼辣子的老麦客笑着说道：“你长安这油泼辣子香的太太，让我先夹个锅盔馍。”老五又递过去盐袋。老汉掰开一寸厚的热锅盔，舀了两小勺油泼辣子，又撒上盐。双手紧紧把掰开的两瓣馍捏在一起，睁大眼睛张大嘴巴咬了一口，呵呵笑到：“美滴太太。”

众麦客闻言，也都赶快重新拿了锅盔，也学着老麦客的样子，夹起油泼辣子大吃起来。里边一个年轻的麦客锅盔馍里油泼辣子夹的有点多了，一边辣的直吸溜，一边又噎的打嗝声不停。老五赶快招呼李龙和二刚：“黑蛋，二刚快给大家舀绿豆汤稀饭。”

李龙和二刚赶快又拿起洋瓷碗舀了钢精锅里的绿豆汤稀饭给众人递了进去。

老五又对俩娃说道：“你俩现在一个高二，一个初二，学习任务也都紧，送完饭你俩回家还是要把学业抓紧，到时候脱麦子你俩过来帮忙，平时不太忙的时候，还是要紧着学习上的事。”

俩娃点着头应着。

边吃饭的老五，又对俩娃问道：“你俩吃了没？”

二刚答道：“我俩刚才油旋馍烙好的时候，一人吃了两块垫了一下，等下回去再吃。”

老五看着已是大小伙子的二刚说道：“二刚，听叔给你说，你这尤其要把学业抓紧，你看你爸这几年不在家，你妈一天拉扯你们三个娃又当爹又当娘着实不容易，你一定要好好考个大学，给你妈好好争一口气。”

二刚听了老五的话，眼圈有些泛红，他忍着泪水对老五说道：“叔，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尽力的。”老五听了点了点头。

看着众人吃饭的李龙又被远处未割倒的麦地里的蚂蚱叫声所吸引，跳起来，轻轻地冲着蚂蚱的叫声跑了过去。

老五看见了无奈的摇了摇头：“哎！一天长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