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4、 新的起点

李龙他们的中考成绩终于下来了，他和冯倩的成绩都很不错，都达到了初中专复试的资格。可冯倩根本没有去参加复考，只是令李龙疑惑的是，并没有复试资格的薛强却和他一起参加了考试。他知道薛强的成绩还不如冯军，冯军都没来，薛强咋能来。后来他还是在考试后，听薛强说那是他父亲找人给弄了一个委培的名额，考试也不过就是一个过场。

焦急等待的成绩总算出来了，初中专录取的学生很少，李龙并没有被录取，但很快高中录取的通知书也逐渐发到村里了。他和冯倩都毫无意外的考上了县一中，冯军考上了县二中，也只是刚好踏线进去。但薛强的成绩还在县四中门外徘徊。就这样的成绩在整个长安堡对这些娃也都纷纷议论开了，成了很多村里队里教育自家孩子的榜样，因为那个年代真正能考上高中的娃真的太少了。还有一个好消息就是秀兰的娃子二刚也考上了一所大专，虽然只是汉中的一所不知名的学校，但总算是又出了一个大学生，这也让秀兰见了村里乡党脸上觉得有光。

李家母子还是因为李龙上学问题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争吵，李龙告诉母亲淑珍和大姐李玲他还是想上中专，他告诉母亲和大姐，他最近已经联系了一家中专学校，他说国家也承认中专文凭，上了中专毕业以后他可以边上班挣钱，边继续参加成人自考或者函授等方式继续学习完成大学学业。他告诉母亲现在大学生毕业很多人都找不到工作，等他中专毕业一边上班挣钱一边再完成大学学业，这就是两条路同时走，即能早点上班挣钱，又能完成大学的学业，这是一举两得。他一是可以早点挣钱养家，又可以继续完成父亲让他上大学的心愿。只是他心里过意不去，他上的自费中专，每学期都要有五六百的学费。母亲和大姐怎样也扭不过他，母亲最后也只能对他说，你去吧，上学的钱妈供你。

九月份一开学，几个娃都走向了他们人生新的起点。冯倩去了一中，冯军去了二中。倒是薛强令人意外的拿到一张国家正式初中专录取的通知书，当然他并没有在村里高调的宣扬这件事，只是他几个好兄弟知道。他去了省里一所农业中专学校，那是一个毕业后包分配的学校。李龙并没有对薛强所上的好学校有任何嫉妒，他明白在这个拼爹的年代，这些事情再自然不过。薛强的父亲现在是县城一个局里的副局长，而自己的父亲只不过是一个赶骡子吆马车的车夫。而李龙只能自己背起自己的行囊离开长安堡，去靠自己学习和努力打拼出属于自己的未来。他也坚信通过自己的努力，他一定会创出自己人生的一片辉煌出来。

李龙所找的那所中专学校也是挂名在国内一所知名的高校下联合办学的中专学校，校址在繁华的西安城里南郊。这所学校主要就是招收想上国家正式中专而没有机会的学生和没有考上高中想学一些技术的学生而开设的。李龙也是在很多年以后才明白过来，这就是一所妥妥的野鸡学校，纯粹就是为了挣钱而办的学校，那个他还认为不错的中专文凭，最后到社会上其实一文不值。但当时的他却是看不透的。

李龙下了公交车，走在通往学校大门口的路上。街道两边林立的商铺和繁华的景象还是把他吸引住了。大街上两边的音响店里也都大声的放着流行的音乐，后来他才知道那叫粤语，当天他经过时很好听的一首歌是黄家驹的歌曲《海阔天空》。街道两边的商铺一家紧挨一家，各种卖饭的餐馆，卖礼品的精品店，卖磁带的音像店，服装店、鲜花店、照相馆、小酒吧、录像厅、游戏厅……，这些又都让他充满了新奇，他还是第一次走出长安堡，见识这样现代化的都市生活。他身上的衣服是大姐专门为了他上学给他买的一件新衬衣和新裤子，还有脚上的一双新皮鞋。他也是第一次穿皮鞋。大姐告诉他以后在城里上学了，穿衣还是要稍微讲究一下，别让同学看不起咱。他对身上的衣服还是充满自信，只是背上背的装铺盖的长虫皮口袋有些不自信，他看见走在路上报道的同学，很多都是拉着行李箱大包小包的，虽然这个长虫皮口袋是母亲专门给他找了一个很新的尿素袋子，而且洗的很干净，但袋子上“尿素”那两个字还是很扎眼。他也尽量走快，不想让人注意他的“尿素”。另外他也想尽快到学校去报完到，把防盗裤头里藏着的学费给老师交了，他的才能放下心来。

他在学校门口就碰见了几个早报到的外地同学支着几张桌子在接待，并拿着学校的宣传单继续招取新生。他拒绝了同学带他去学校办公室报到，只是询问了地方，说自己可以找到。并又同时问询了厕所的路，他明白如果同学把他带到交费的地方，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是怎么也不能解开裤子，从防盗裤头里掏出那点学费钱的。这是家里人告诉他去往南门中巴车上的贼娃子多，他才想出的办法。

他又赶快去了厕所，把自己的长虫皮袋子放到厕所外边，找到靠最里边的一个蹲坑里站着解开裤子在里边掏钱。他的奇怪举动还是被上厕所不认识的同学所发现，他也管不了那么多，想着都不认识，管这些干啥。

他走出厕所才又把手再次伸进裤兜里，紧紧攥着那几张钱。这可是他长这么大身上第一次装这么多巨款。那叠钱上还带着他的余温，更是带着他裤裆里出汗的汗液，他还担心待会儿交钱的时候老师会不会闻见这钱上边有他裤裆里的味道。

显然他的担心有些多余了，收钱的几个老师只是把他的几张百元大钞在验钞机里验了一下，又给他找回一点零钱。交完钱他又拿着缴费单去教室找班主任报到。班主任登记了他的信息，并交代给他一些开学准备事项。又给他发了一张纸上边有很详细的说明。最后才在一个同学带引下来到自己的宿舍。

他是最后一个进宿舍的，他进宿舍时看见有五张架子床，靠最里边窗户下摆着一张桌子。其他床位也都被先报到的同学所占领了，只留下大门口一个上层的铺位空着。宿舍里边别的同学也都出去了，只有靠窗两个同学在宿舍坐在床上，他试着用普通话上前打招呼，一打听，才知道这俩同学是外省来的。俩人告诉他们别的同学都出去逛街或者吃饭去了，晚上才回来。

他也就很快收拾一下他的被褥，完了很主动的邀请宿舍的两个同学一起去吃饭逛街。可两个同学告诉他晚一点再出去，俩人一人抱着一本金庸的武侠小说正在津津有味的看着。他很好奇这些书哪里来的，因为他平时根本就找不见这些书，金庸的《天龙八部》还是在薛强那儿看的，也都快被他翻烂了。俩同学告诉他学校门口对面就有几家租书的，一天租金5毛，押金10块。他带着一脸兴奋就出了学校大门。

在书摊上果然找到了他想看的各种武侠小说，金庸、古龙、梁羽生等人的书都有。他在那里翻了很久，心想这都是按天算，这会儿租了一会儿还想去逛街吃饭，没时间看，有点划不来。最主要他也不清楚明天就开课了是否有空余时间再看，就想着回头再租吧。

他又到街上胡溜达，游戏厅里人很多，他只是在后边看了一会儿，并没有舍得花一块钱买4个游戏币去玩一下。他一周的生活费是三十块钱，每天的伙食费五块多，礼拜五下午不用吃饭，但他还得把坐车回家的两块五预留出来。他早就计划好周末回家可以省下来两天的伙食费。他又在这个并不熟悉的大街上一家紧挨一家的乱逛。直到快晚上的时候，他才走进一家离学校门口很近的面馆。因为他转了几圈就发现别家饭馆门口的灯箱牌匾上印的扯面的价格是两块五，而这家只卖两块。

等他吃完饭回到宿舍，他却没有想到和下铺的同学就差点开火了，而仅过了几天终于和宿舍的两个同学美美的打了一架。打架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嘲笑他是长安县的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