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2、机修工

幸亏大太阳下晒得旁边吃冷饮的人的脸也都红着，看不出来谁和谁不一样。

李飞这会儿也没心思吃冷饮了，把剩下的冷饮全部给了几个泥瓦工。他骑上摩托，又一下开到修砖机子的师傅跟前去了。

他到了砖机子房，看见老五爷和两个师傅都在。老五爷专注的盯着两个修砖机子的师傅正在拧螺丝，他躲着老五爷的目光，对两个修砖机子的师傅说道：“赵师，没看刚才买回来的零件合适不？”

维修工赵师说：“和原配的零件还是不太一样，我刚用榔头敲了，估计没啥问题了，等我把这俩螺丝一上，再试试。”

不大功夫，两个维修工就已经安装完了，赵师伸着两只油污的手对李飞说：“你现在推闸，拿我看就应该好了。”

李飞推了旁边的闸刀，机器一下就转动轰鸣起来，包括那边的传送带和这边的砖机，整个流水线全部运转正常了。

李飞和老五仔细查看了一下，李飞又关了电闸对赵师说道：“赵师，你这把式就是不一样，看来找你真是找对咧，你俩赶紧洗手。”

赵师和另一个师傅就先抓了旁边的黄土把手上的机油搓洗一番，又抓了一大把洗衣粉放在手心，在盆中撩了点水，两手又使劲开始搓洗手上的黑机油。李飞已经把烟塞到两个正在搓洗手的师傅嘴里，又掏出打火机给两人点着了。

赵师一边搓着手叼着嘴里的烟说道：“不是给你们谝呢，我再修不好，你这机子光剩卖废铁了，这下给你也节省下不少费用呢。”

李飞说：“我不就是打听了一整才把你这把式找来。”

赵师和旁边的师傅又在旁边的水龙头洗干净了手，赵师把熏得睁不开眼的嘴里半截烟捏到湿手上，轻咳了一声说道：“你这邻方大圆的砖瓦窑的砖机我都修遍了，谁家机子遇到麻缠的事，都是第一个给我打电话，你一会儿把我传呼号一记，以后有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

老五看了看这个技艺超群的赵师问道：“我咋看你面熟熟的，你以前得是还修过拖拉机？”

赵师笑到：“我看你这老者眼睛还尖着呢。他这娃们家不知道，我年轻时候对机械这些东西都感兴趣，啥也摆弄过。我年轻的时候就在咱韦曲头牯市门口修拖拉机。”

老五笑着说：“我有印象了，那年头牯市门口一个修拖拉机的在你门口修拖拉机围了一大圈人看热闹。”

赵师越发惊奇说道：“想不到这事你都知道。那年一个开拖拉机的把拖拉机几个人掀到我门口，说摇不着。我一看，是小问题就对他说，你在旁人跟前修最少50，你给我掏20块就行。那个开拖拉机说行，我在他拖拉机机头上用榔头敲了三锤，就给他说摇火。几个人一摇，一把火就摇着了。开拖拉机的一看，这会儿心变了，不想掏钱。说拖拉机本来就好着，说我失弄他。说他亲戚也能修，是开到我门口打住了没法了。我说好，那我就不给你修了。我又在机头上砸了一榔头，拖拉机立马就熄火了。这来的几个人一看，跟我喊叫说我给弄失塌了，我说我这会儿这一榔头砸下去给你们恢复原来的样子。几个人一看，他们就把我手里的榔头借过去，学我对着拖拉机机头一阵乱敲，屁用不顶。我一看笑着说：‘甭说你几个，你这会儿就是把其他修拖拉机的把式叫来，我这儿工具你随便用，你修好把你拖拉机开走，我不要一毛钱。’那个开拖拉机的不服气，又让人把他亲戚叫来，也是一个修拖拉机的把式，把我工具借去拾掇半天，连毛病在哪儿都找不见。最后又来找我。我那会儿也生气了，就说不修了，省的说我又失弄你，这会儿再修50圆一文不少。几个人没办法，就同意了。我接过榔头过去对着机头又是三榔头，给他们说：‘开走！’，一摇火，又是一把就摇着了。”

李飞一听惊奇的说道：“哎呀！赵师，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把式。我这以后砖机子有问题就全靠你了。”

李飞按照约定的工钱给赵师一分不少的开了工钱，又在摩托车上取出两盒烟给俩师傅塞到口袋，才把俩人送走了。

老五和李飞一看，也到收工的时候了，两人刚才就看见几个泥窑的瓦工也收拾了工具，从远处轮窑往窑场大门外走了，已经走了半天了。这泥窑也都是包工活，干活时间不用主家操心，到了时间都会自己走，收工也并不需要过来打招呼。老五也背了手对李飞说：“那你一会儿把所有门都锁好，爷先走呀。”

李飞看着背手走了的老五喊道：“老五爷，你别急，我一会儿用摩托带你，咱一起走。”

老五头也没回的大声说道：“我坐不惯，我自己走。”

老五说完背着手，缓缓的向砖瓦窑大门外走去。出了窑场大门，他又走到生产路上。在路边的野地里发现有好多人苋菜长得都很嫩鲜，他一看高兴的弯下腰就去撅了一大把，心想这回去拿开水一焯，凉拌美的很。他又往前走，又看到还有蚂蚱菜。他可是最爱吃蚂蚱菜烙的锅盔馍，蚂蚱菜的热锅盔再蘸上油泼辣子这就更美了。他高兴的撅了很多野菜，手上已经拿不下，就干脆脱了外边的长衫，铺在地上，把刚才的人苋菜和蚂蚱菜都用衣服包了，还撅了些灰椒椒菜，一并塞到衣裳绑的包里提上往回走。

可走了一截，又看见路中间两只狗正在狗链蛋，横在路中间刚好挡住了他的去路。他想起了中午几个泥窑的大工说狗打圈子的事，又想起破窑里的那堆破麦秸，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邪火，从路边捡了一个大胡墼块儿，就冲连着的两只狗砸了过去。他这手上本来就带功夫，准头又好，准确无误的砸到其中一只狗身上，那只狗被打中，吃痛开始凄厉的惨叫一声，另一只狗也受了惊吓。两只狗越着急越分不开，急的八条腿在地上乱蹬。老五见没有打开，便又捡了一块，砸了过去。当第二块砸过去的时候，两只狗终于分开了，胡墼块儿并没有打中两只狗，打在路中间的蹚土上。两只受到惊吓的狗，分开以后，分头向远处跑去，跑了一会儿，又在远处的路中间并排跑到一起跑远了。

老五看见气的骂道：“这世道，人一个个不要批脸！狗一个个不要批脸！”

这时，后边的李飞骑着摩托车也过来了，巧的是老五骂狗的话，他也刚好听见。他不知道这老五爷是对两只狗发脾气还是也对自己正在飘凉指着狗骂自己，更窘迫的不知道如何面对老五。

他骑着摩托车经过老五的时候，只扭头小声说了一句：“老五爷，那我就先走呀。”声音小的好像卡住嗓子眼儿冒出来的。

但老五看见他，又换了一副颜面，笑着对他说：“俺娃前边先走，爷再掐点菜慢慢就溜回去了。”

二牛回头的时候，还是看见老五明显和蔼的笑容了。他明白老五爷并没有发现啥。他前边想过，以后自己和柳月要走到一起，可能还要全凭老五爷出面做主，冯家那些人是不会轻易同意他和柳月的婚事。可现在看老五爷对狗男女之事一副嫉恶如仇的样子就恐慌焦虑的不知道以后如何是好。

李飞走后，老五又一路走着撅着野菜，到家的时候已经撅了一大包。

老五一进自己大门的时候，就大声喊淑珍，淑珍听他高兴的声音，也和玲玲从厨房迎了出来。

老五把一大包野菜放到石桌上，高兴的对母女俩说道：“你俩快来看，我弄回来一大包宝贝！”

玲玲好奇的打开他衣服包着的野菜笑着说道：“爸！我还以为是啥宝贝，原来是一包野菜。”

老五笑着说：“俺娃可不知道，这都是好东西，比买的那些菜可好吃多了。”

淑珍看见野菜也高兴的说道：“嗯，我和你爸就爱吃这些野菜，你爸尤其爱吃蚂蚱菜烙的锅盔馍。”

李玲说：“这有啥好吃的，吃起来一股苦味道。”

老五却不管女子说啥，对淑珍说：“你赶快把这一淘洗，给咱烙馍去。”

淑珍笑着说：“把你就想成这了，这连面都没发咋烙馍？再说晚上的饭都做好了，就等着你回来吃，你明天下午回来我再给你做。”

老五一听有些失望，一脸不高兴。

淑珍看见了笑着说道：“你这咋还越老还越小了，和娃们的脸一样说变就变。”

李玲看见了笑着说道：“爸，你得是不高兴了？你要是不高兴那我去给你烙个烫面油旋子去。”

老五见大女子玲玲这样说，倒一下不好意思了，他更不愿意这会儿再去摆遭女子给他再另做一样饭，便笑着说道：“不用了，你去把这人苋菜一焯，凉拌一下就行了。”

李玲把石桌上衣服包着的菜提起笑着说道：“好，父亲大人，遵命。”说完提进厨房去收拾了。

淑珍把已经做好的红豆稀饭、蒸馍、炒的土豆片、花白，已经端上石桌，又把老五最爱吃的油泼辣子也端上石桌。

一会儿功夫，李玲把拌好的人苋菜也端上了石桌，对老五说：“爸，你尝尝，看味道调和咋向？”说完李玲也坐了下来。

老五夹了一大筷子人苋菜放到嘴里一尝高兴的说道：“嗯，好吃，俺女子这手艺好，做得饭菜比你妈做得都好吃。”

淑珍见老五这会儿兴致很好，便高兴的对老五说道：“黑蛋，刚才又打电话回来了……”

不等淑珍说完老五气的把一双筷子使劲儿在石桌上一摔，怒目圆睁的说道：“他还打电话回来干啥？！他满嘴假话还要说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