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章

1、李玲出嫁

国庆节前一夜李龙回到长安堡，这是他从他距离六月份去广西离家以后将近四个月后的第一次回家。

在应付满院乡党执事划拳猜令喜庆中忙碌的父亲老五还并没有过多的时间去训斥他。母亲和大姐见了他自然是欢喜万分，他看着第二天即将出嫁的大姐心里也充满了依依不舍，还好大姐是嫁到本村，以后相见的日子还多，只是夜里在大姐身边众多闺蜜同学的陪伴，让他并未有更多的机会与大姐畅谈心扉，自己倒很懊恼回来的有些晚了。

天不等明四五点多，大姐就被男方派来的车接上在闺蜜伴娘的陪伴下送去韦曲的理发馆盘头去了。

一夜未睡的他倒钻到后屋他姐的屋子去迷瞪了一会儿。他前边住的平房的屋子作为大姐接亲出嫁的地方被收拾了出来，那个地方明显比他家后边的老鞍间房看上去能气派一点。可也只眨了个眼的时间母亲淑珍便把他叫醒了，他一看才七点，可早已有早起的乡党过来帮忙了。

他来到前屋大姐已经盘好头，穿着一件西式婚纱坐在床上。西式婚纱这在长安堡也是刚兴起，他一眼差点没认出大姐来，他看见大姐化了妆就和电视上的电影明星一样好看，就对大姐进行了一番夸赞。

对于大姐嫁给东头的那个窝囊废他心里还是觉得不值。整天嘲笑别人好白菜都让猪拱了，自己大姐这颗好白菜何尝又不是被猪拱了。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坦然接受这一切，只是在心里暗自沉思要是日后那个窝囊废敢对大姐不好，他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他查看了一下旁边大姐出嫁的陪妆，四大件是电视机、音响、洗衣机、自行车。旁边摞着几床精心缝制的绸缎被子上边放着枕头被单等。红布包裹好的扁食盒、痰盂，还有一大堆床上用品及生活用品的脸盆、茶具、电壶等。他从昨晚母亲淑珍那里知道他今天重要的任务就是给大姐过去挂门帘，对方会给包一个大分。剩下提扁食盒、提尿盆的小娃男方也都会给包一个分。

院子里的五六张方桌旁已经围满了李家本家的执事、乡党还有另外三姓的乡党在谝闲传。院子里临时盘的锅灶旁两个大厨长正在忙碌着，对门隔壁邻里的众多妇女也都在摘菜洗菜帮忙一起收拾着。案板上摆满了提前准备好的四样凉菜，腊牛肉、火腿、炝莲菜和拌黄瓜。烩好的臊子大锅里滋滋冒着热气。

纵然老五在女子出门的事情上不想大闹，但还是引来好多另外三姓的乡党前来行礼道贺。抛开家族之间的恩怨，老五在村里另外三姓乡党中也有极好的人缘，和另外三姓族人也有很好的私交。包括前一阵和他李家大打出手比武决斗的冯虎子、冯旋子，冯铁腿昨晚也都前来道贺。

淑珍催促李龙去换了为他准备好的衬衣裤子，这都是大姐提前给他买好的。他看见母亲今天也换了一身新衣服，一收拾也精神了很多。母亲催促父亲去换衣服的时候，老五却死活不愿意去，说是新衣服穿了不舒服，还没有旧衣服穿着自在。但在狗娃子和几个本家兄弟的劝说下，还是换上了新衬衣新裤子，倒把老五走到院子看着人别扭的不行。

随着门外鞭炮的响声，东头接亲的一辆桑塔纳小轿车也就到了门前，后边跟着两辆临时租来的中巴车跟在后边。

司仪便带着穿着西装革履胸前别着红花的宝根来到门前了，听见“嗵”的一声巨响大门早已被秀兰和英琴还有另外几个妇女关上了。

秀兰笑着大喊道：“快给分！不给分不给开门！”

外边的司仪拿着扩音喇叭大喊让开门，可里边不见红包死活不开。

外边看热闹的乡党也嬉笑着把门口围的里三层外三层，人群中看热闹的小娃也朝男方要喜糖，男方接亲的一人便从手提的包里抓出大把的水果糖向空中抛洒开来，大人小娃见了喜糖也都一起哄抢起来。负责的摄像师傅也都把这些喜庆的时刻赶快记录了下来。

男方接亲的几个小伙子把铁门拍的啪啪作响，但里边就是死活不开。门缝下被塞进来几个小红包，里边关门的婆娘和小娃就赶快抢了起来，拆开后一看都是一块的，众人还是不依，仍叫让往里塞。直到又塞进来十几个小红包，大门才被一群狂叫着的小伙子推开。

李玲所待房子的二道门却又被赶快关上了，女方的执事接了男方带来的礼行，把接亲的众人都迎接到后边的堂屋。

在司仪的主持下，宝根给李玲的爷爷奶奶上了香鞠了躬，从此以后也就正式成为了李家的女婿老五、淑珍的半个儿。老五高兴的给女婿娃宝根披了两条红，宝根也给两个丈人鞠了躬。

女方的执事就把新郎官和接亲的众人招呼入席。随着众人坐下，鼓风机响起臊子面锅一会儿也就开了，提前准备好的凉菜已经被端上了桌子，接亲来的两三席人被安顿下来，女方的执事就招呼坐席的人先吃了起来。

可细挂面刚下到锅里，男方接亲的人才吃了几口菜，突然就停电了，头上棚顶的几个灯泡就一下熄灭了，连鼓风机也不响了。

狗娃子对着院中正在吃凉菜的接亲队伍的众人大声说道：“呦！这下毕咧！停电咧！这下连臊子面也吃不上咧！”

接亲队伍中一个拿事的笑道：“对咧！甭耍怪咧！规矩俺懂！”又笑着对着新郎官宝根说道：“快去给大厨长包分去，这是人家要分呢。”

宝根赶快离席把提前准备好的一个红包塞给大厨长手里，大厨长接了红包笑着对后边喊道：“好咧！赶紧推闸！面在锅里下燶咧！”

后边听到指令的乡党才嬉笑着跑去推了电闸。

臊子面终于端到了席上，秀兰又专门给宝根这个瓜女婿把提前准备好的一碗单独端了过来放在宝根面前，这碗面可是她逗新女婿给抓了一大把盐，又倒了半瓶子醋。

秀兰对着宝根笑着说道：“宝根，来俺娃吃这一碗，这一碗肉臊子多，专门是给新女婿准备下的，这碗要连汤带面吃光吃净讲究可不敢剩下。”

可怜的宝根只吃了一口面，模样就刺啦的像个烂杏，他刚才听秀兰麻麻说了，他这不吃又不行，就痛苦的又继续吃了起来。

淑珍看见了赶紧问英琴：“这秀兰嫂子得是给俺女婿娃耍怪呢？！这要是把娃吃个这那咋办？”

英琴笑着说：“这还啥没见啥，你就把女婿娃护的住住的，这真是丈母娘见女婿，扑棱的像个老母鸡。你让他吃没事。”

宝根对着齁咸发苦又奇酸无比的臊子面实在无法下咽，拿着筷子光发瓷。站在宝根后边一直催促宝根吃面的秀兰笑着问道：“宝根！你咋不吃？得是你丈母娘家这臊子面不香？”

宝根赶紧点头说道：“香！香着呢！”

秀兰在下边的凳子腿上踢了一脚催促道：“香你还不赶紧吃，你还等啥？你等你丈母娘的脚后跟呢！”

把宝根吓得赶紧连连点头。“吃！我这就吃！”

旁边站着的女方来帮忙的乡党执事也知道了这碗面里有玄机，也都在一旁笑着看着宝根吃面。

宝根也只好一咬牙把面连汤带面吃完了，众人被逗得哈哈大笑。

臊子面吃完了，司仪擦了嘴巴，招呼摄像和接亲的众人又开始去攻最后的一道门，又是经过要红包的折腾，李玲所处的门才被打开。

宝根看着今天身穿一身洁白婚纱的新娘子心里激动不已，心想自己苦苦坚持了几年真是瓜人有瓜福，这么好的媳妇儿今天终于让我娶到了。

面对手捧一束鲜花还在迟疑的宝根，新娘的闺蜜里一个人大喊一声：“你还不跪下！”

激动的宝根赶紧高兴的双膝跪地。新娘子的众闺蜜见了宝根双膝跪地都笑了起来，其中一个人笑着说道：“单膝跪地就行了，这会儿不是让你承认错误呢，看来李玲早都把你调教好了，这跪搓衣板的功夫你这是提前都练好咧。”

宝根羞红了脸，赶紧又换成单膝，又把手捧的鲜花递给李玲。

李玲接了花，对于眼前这个唯她马首是瞻的窝囊女婿也不由得好笑起来，心想以后你娃休想翻过我的手掌心。

李玲接了花，宝根给新娘子穿鞋下地的时候，才发现新娘子的鞋不见了，宝根当然明白这是又和他戏耍的规矩，又求爷爷告奶奶的一番讨要。最后再又给了几个分后，被一个闺蜜嬉笑着从后边的床底下给拿了出来。

诙谐幽默的司仪按照长安婚俗的仪式，手持喇叭妙语连珠喜庆祝福的话不断，把围观的众人也逗得哈哈大笑。李玲穿上鞋跟着宝根来到后边堂屋对坐在堂屋方桌两侧的父亲老五和母亲淑珍鞠躬辞行。

淑珍紧拉着女儿的手既是高兴又是不舍，在司仪的催促下，李玲还是被宝根抱了出去。

提前安排好送亲的人也就拿了前屋提前准备好的陪妆，把四大件和绸缎被子各种小零碎往外拿。李龙也拿着门帘跟着众人出去了。

老五和淑珍来到院外看着接亲的队伍离开，老五安慰了眼中挂着泪痕的淑珍说道：“你还不知道你那女子，没准明早上就跑回来了。”

急着坐席吃臊子面的乡党已经哄笑着一窝蜂涌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