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章

3、卖地相亲

过了正月十五以后，砖瓦窑的外地娃陆续从柞水又返回来到长安堡七队的砖瓦窑了，正月十九这天又开始点火开始新的一年制作生产了。

点火的这天老五不在，而新窑长已经换成李秉言了。此时的老五正背着一双大手提着一大包用麻纸包好的热油糕前往村东南角去老族长家。老五边走仍旧嘴里小声哼着秦腔戏，碰见街巷里的乡党便打声招呼谝上几句，很多和他同龄的老辈子见了他总拉着有说不完的话，连很多年轻小伙子见了他也总是老远的就主动掏出烟问道：“叔，你去弄啥呀？”

老五则应声说道：“哦！我去你族长爷家。”

来到老族长家的时候，本家哥李秉乾今天家里挺热闹，老五刚到达门口的时候就看见村里的媒婆带着一个模样俊俏的女子刚出了大门，媒婆转过头还对李秉乾说道：“你今天让娃在屋等着，哪儿都不要去，等我一会儿忙完了晌午再给娃带过来一个。”

大门口送出来的李秉乾和小儿子李阳正满脸赔笑的给媒婆挥手送别，李秉乾说道：“这几天哪儿也都不去，就专门在屋候你，你这还要抓紧时间呢，下午就等你呢。”

“放心，误不了你的事！”扭头和李秉乾说话边走路的媒婆差点和老五撞个满怀。

“爷呀！老五哥差点把你老人家碰咧”媒婆惊慌失措笑着说道。

老五背着手问道：“你这最近买卖红火咧。”

媒婆笑着说：“好俺哥呢，你再甭打我杂咧。我这买卖再红火得是靠这发家致富呀？！都不是给乡党帮忙呢，说成一个，最多穿娃一双媒鞋吃娃一封点心。”

老五则笑着说道：“你这说成了，娃是不给你拿烟酒、不给你打礼肉还是不给你包个二百元红包？”

媒婆继续笑着说道：“烟酒礼肉那是谢媒应该的，指望那二百元我就发家致富咧？！”

老五接着笑着说道：“那你这嘴皮子一动弹二百元就到手咧，俺这笨下烂儿的还不得在地里抠搲半天。”

媒婆笑着说：“好俺哥呢，你再甭一天取笑妹子咧，你黑蛋的媳妇儿到时儿包在我身上我啥啥儿也不要，你就给我买一双媒鞋就对了，二百元红包也免咧。”

老五笑着说：“好，我把你这话记着哦，俺黑蛋的媳妇儿到时儿就靠你了，你放心，你到时说好了，我给你包个大红包。”

门口的李秉乾过来笑着插话道：“俺侄儿黑蛋的媳妇儿还指望你，娃这会儿当兵去了，娃到时候自己就把媳妇儿领回来咧，再说七队这会儿又不卖地，不像咱南头二三四队这会儿要卖地着急扎户口，老五肯定不着急。”

李秉乾又焦急的对媒婆催促道：“你这会儿甭谝咧，下午赶紧给娃把下一个象往来领。这月底就要扎户口，把人都能急死！”

媒婆便笑着说：“好好好，我忙活呀，不跟你们谝咧。”

几个人说话的时候，全然不顾媒婆旁边领的一个二十来岁相亲的女娃，那个女娃也一直尴尬焦急的等着媒婆。

媒婆转身走的时候仍笑着对着老五说道：“你黑蛋的媳妇儿到时候要是没领回来，我保准给娃说一个好象。”

媒婆说完对着旁边的女娃急火火的说道：“走！下一家。”

老五和李秉乾看着转身走的媒婆和女娃又去了斜对门一家。

老五便不解的问道：“刚才这女子我看着灵性着呢，模样儿我看着也不错，是咱阳娃没看上人家女子，还是人家女子没看上咱阳娃？这给咱阳娃介绍的象咋又领到对门子去了？”

李秉乾说：“这会儿谁知道呢，俩娃也都没给断绝话，都是先见面相互考虑。这马上就要扎户口，把人心都能急死，最近几天每天都见七八个。这要是扎户口媳妇儿没定好，户口落不上，这卖地分钱少一个人一下就要损失几万元呢，这让咱农村人得多长时间才能挣回来。”

老五说：“你这一说，我想起来了，这女子前两天好像还给四队烂婆娘家娃也说过。”

李秉乾说：“刚这女子模样儿好看，心气儿也高，给咱村至少说过不少于十几家子的娃。这会儿让她挑，挑花眼了到时挑脱了，她也甭想分咱村的卖地钱。”

老五问道：“那你老大旭娃媳妇儿肚子里的娃这回跟得上不？我记着得是也是最近俩月要生。”

李秉乾悄悄趴到老五耳朵说道：“老大媳妇儿都到炕咧，上个礼拜小两口到航天医院做得剖腹产都生咧，媳妇儿娘家妈这会儿都在医院服侍呢，我跟你嫂子俩人这两天要操心老二阳娃定媳妇儿的事，根本顾不上。今儿倝早老大都去镇上给娃上户口去咧。”

老五瞪大眼睛问道：“这月份恐怕不足吧？你这媳妇儿到炕了，我今儿回去赶紧让淑珍去把媳妇儿看一下。”

李秉乾说：“不急，娃月份不足身体弱一时半会儿还出不了院，到时给孙子过满月你再来。这回能提前个二十来天，等不及么，这到月底就害怕刚好在扎户口的时间畔畔，你算算还有几天？！这要是错过了就麻烦了，又要少一个人。这事情谁敢耍大鼎儿，还是提前剖了，把户口上了人心里就安宁了。”

老五又问道：“你队卖地地价还是说的两万三千五一亩？”

李秉乾说：“嗯，两万三千五，俺队地还没有你队多，一个人图下来一亩半，这回要是再一下增加新定娶的媳妇儿和生下来的碎娃，一个人图下来估计连一亩三都不到，一个人估计到时候能分个三万来块钱。”

老五问：“那你把俺伯再加上，把老大的俩娃和老二的媳妇儿加上到时候全家老小应该是九口人，这九口人算下来大概也有个二十六七万。”

李秉乾说：“哎！你看着这一疙瘩钱，全家老小多少人呢！这把地卖了这以后都咋过活呢？！”

老五说：“这钱分下来我看你把钱尽快存银行，千万不敢胡piapia,娃们的钱你还是要给攥紧呢，这伙子年轻要是挏开了，招不住几天就给你挏完咧！”

李秉乾说：“你放心，这钱到时候儿分下来，老大的钱也不给他分，都先由我给保管着，分下来全部都给放到银行给存成死期。”

这时门口李秉乾的老婆秀娥出来了，看着门口的不敢插话的二儿子李阳责怪道：“你这娃捱的跟板一样，今儿这天还冷批哇哇的，你也不让你大坐到屋里头去？！”又对着李秉乾说道：“娃不懂啥你大大儿个人也不懂啥，赶紧让老五坐到后头屋里暖和去。”

李秉乾抱着慢待了的歉意对老五说：“你伯在后头呢，咱赶紧进走，光顾着说话咧。”

老五说：“不冷！你看今儿这日头红红的。”

秀娥说：“日头红，外头有稍稍风呢，赶紧进。”

老五便提着油膏和李秉乾一起进了门道，他和李秉乾刚走到后边堂屋门口，就听见大门外进来另一个媒婆带着一个女子来相亲。

李秉乾说：“你先去跟你伯谝，我去招呼媒人。”

老五看了眼，李秉乾和嫂子秀娥阳娃去招呼新来的媒婆和相亲的女子，撩开后边堂屋的棉门帘进了后边堂屋就喊：“伯哎！”

老五到了老族长的屋子，把油糕放到方桌上对着炕上笑容满面的老族长说道：“伯！刚想着拿过来热的让你老人家先吃俩，刚在门口说会儿话都凉了，一会儿叫俺嫂子给你热一下再吃！”

老族长热情的招呼道：“来，赶紧把鞋脱了坐炕上来，今天外头还冷不？”

老五边脱鞋边说道：“不冷了，今天外头日头红着呢。”

老族长把炕桌上的旱烟丝铁盒推给老五说道：“你今儿不到窑上去忙活咋有时间过来？”

老五边给旱烟袋里装旱烟丝边说道：“不去咧。”

老族长也咂着旱烟问道：“那是为啥？”

老五说：“最开始我就不想去，看对门哑巴家娃可怜也没个大（duo）人给娃支应，年前几个月给把窑也弄到正轨上了，这会儿窑上啥也都好了。年头我就给娃说了，说年后不去了。”

老族长说：“你这也快六十的人了，在窑上你管人又不做出力下苦活，我看你在砖瓦窑就嫽着呢。”

老五咂着烟说：“轻松确实是轻松着，但我待不成了。”

老族长好奇的问道：“那是为啥？”

老五说：“你想么，前几年我吆骡子遇上那瞎瞎事，住院看病把屋里头也腾光倒净咧，我睡了三年，旁人日子都越过越好，我屋里头这会儿后头还是三间鞍间房，咱村这会儿还有几个后头没盖二层楼的。我在窑上就糊不住嘴么。在窑上娃一个月给我一千块钱也不算少了，可我这屋里头还得挣钱盖房，后头黑蛋当兵回来了还要给娃定媳妇儿，这在窑上挣的那一点钱就不行么。”

老族长问道：“那你走了，窑上咋办？”

老五说：“年时个冬里年前最后一场砖坯子装进窑我就给二牛说我过完年不去了，娃以为我嫌工资少死活不愿意。就说一个月给我三千块钱，让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走。我就给娃说，这一千块钱就是行情，你给爷多咧，你自己就受亏，过完年你去把你秉言爷叫来，你秉言爷这几年屋里没啥负担人又稳重，对窑上事情同样精通。过完年就把秉言叫去了。”

老族长说：“哦，要说秉言去窑上也合适。只是你这不到窑上去，你准备弄啥呀？”

老五说：“我准备想弄大棚草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