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章

4、老五训话

李龙同样在床上躺了三天，再一次彻彻底底感受到失恋疼痛的他还是一直缓不过精神，他不记恨陈母给他说的那些话，也永远不会把这些告诉陈舒，只是他的心里无论如何也放不下陈舒。

老五是第三天晚上背着大手再次走入儿子的房间，老五已经从李玲的嘴里知道了这一切。他并不为自己儿子失去陈舒而感到惋惜，反而觉得与陈舒分开是一件好事。在他的眼里，陈舒固然对自己的儿子很好，心地也很善良，可那样娇滴滴的城里娃是不适合在农村生活的。农村的好媳妇儿的标准首先是孝敬公婆，可陈舒那脾气一上来，跟人翻嘴厉害的那样子，他这个老汉是无论如何也看不惯的；其次是手脚麻利做得一手好茶饭，这陈舒嫑说蒸馍、擀面这些复杂的饭，就是去年过年来露了一手从李玲的手中抢过锅铲炒了一道菜，不但把菜炒糊了，盐味重的都让人怀疑是把卖盐的给打死了。这样的手艺，以后如何给家里人做饭；最重要的一点，农村人讲究门当户对，这门不当户不对，他以后可不想面对觉得高人一等的城里亲家。农村人穷归穷，可穷的有志气。城里亲家想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给他指手画脚、弹牙撩嘴的这事可是寻错对象哩。幸好这事没成，其实这也是最好的安排，免得俩娃以后万一成了，再发生这些矛盾，那就更麻烦了。这一切，他在两年前已经可以预测到是这样一个结果，他这会儿觉得这一切来的都很正常。只是自己的儿子还未看透这一切，他也从年轻的时候过来，但他从未体验过轰轰烈烈的爱情是什么感觉。和第一个老婆玉珍，俩人从来没啥感觉，只是指腹为婚，婚后更是吵吵闹闹。和第二个淑珍，他觉得无非也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啥爱不爱的，那是无法说出口的，最多是给对方多用点心去多干一些活。这爱情倒还有个啥，反正他这个老汉觉得也就是那么回事。他无法理解自己儿子失去一个女人就如同把魂丢了一样一副窝囊的样子，觉得这是没出息的表现。一个男人最重要的还是以事业为重，沉溺于女色都不是英雄好汉，也不会有多大的作为。尤其是这世道年轻人还都把自己的媳妇儿宠爱的惯上天了，可在这农村你再能行的婆娘也比不上一个男人的思维。他带着对把女人看淡了的心态把自己的儿子好好教育了一番。

老五背着大手，站在儿子的床边。老五看着仍旧背过身装睡的儿子说道：“就说你一天有多少瞌睡？！你也不嫌你脊背疼？！”

李龙知道无法装睡了，可悲伤的情绪使他无法打起半点精神，他颓废的转过身，坐了起来。

老五满脸不屑的盯着儿子继续说道：“看你这点出息，这媳妇儿倒算个啥？今儿走个穿红的咱明儿换个穿绿的，为一个女人还把你难过成这样子？！我明儿跟你妈再走了，你要是有这么难过也就好咧！”

李龙听了父亲挖苦自己的话，他无法去解释自己与陈舒之间那种情比金坚的感情。父亲永远是无法理解的，只会是嘲笑自己没出息。可父亲的话也并无道理，自己为了一个女人这样颓废下去真的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年轻时自己也把“天涯何处无芳草，大丈夫何患无妻”挂在嘴上。可现在自己的这个样子，真的没有了一点当年的豪情。他也为自己现在这种萎靡不振的样子感到惭愧。他不知道如何去接父亲的话，仍旧是低头听着父亲继续的训斥。

老五继续训斥道：“男人一辈子最重要的是自己的事业，你在外头把自己的事业创下，把事情干大了，啥样的媳妇儿还不是由着你挑。把钱挣下了，媳妇儿跟到沟子后头还不从咱西头子排到东头子去。当然，爸说这些话也不过是打个比方，爸也不是希望你一辈子能挣多少钱，爸一辈子也不爱钱。只能说是男人最重要的还是要以事业为重，儿女情长的事你还是要放一放呢。另外，我这几天也考虑了，你这年龄也来了，也是该找媳妇儿的时候了。下一步，咱一边想办法给你工作的事安顿了，一边给你也把婚姻的事解决了去。”

李龙听到这儿就急了，他抬起头对着父亲老五说道：“爸，结婚的事我这会儿不着急，我还是想把工作的事先解决了再说。”

老五说：“这俩事其实不冲突么，就是干公家的事，人家也没说不允许结婚么。再说了，这到了年龄还是要考虑结婚的事情呢。咱这农村，女子过了二十有了好象也就给人了。这越往后，剩下的也都是被人家挑剩下来的。你看你这一等子，咱村基本上把婚也都接了，娃也都有了。你今年24了，这事不敢再拖了。爸四十一得的你，这等你二十岁，爸都是六十多的人了，这几年，明显就觉得心劲儿不足，老咧。现在趁你妈跟我身体还好，你早早结婚生了娃，我跟你妈还都能给你看娃。你再拖下去，等俺俩身体都不好了，谁给你看娃呀？我夜黑也都给你姐说了，让现在慢慢把对象先踏识着，有合适的象了，也就先给你把婚定了。”

李龙知道父亲老五说的这一番话不无道理，可他现在没有一点要重新找一个对象去结婚的想法。他焦急的对父亲说：“爸，你给我一段时间让我缓一下，我现在真的没这心劲儿。”

父亲老五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盯着他继续说道：“你还放不下城里的兀女子。爸给你说，你俩真的不合适。不管工作的事咋解决，咱还是在农村找一个踏实能过日子的，给你一天把饭做下，把衣裳洗下，把娃看下，这就对咧。你一天娶媳妇儿还要图啥？城里兀女子模样是嬬，长得好看跟画儿里头的人一样，一天贴到墙上看就能过日子咧？到时候儿还要你伺候，你再学那软撒服侍媳妇儿，那就是把咱李家人的先人都羞咧！……”

门外偷听的宝根和李玲听见了，宝根的脸上就红一坨白一坨，李玲也在心里抱怨父亲咋能说这番话。这不是偏偏心么，当初嫁女子，一眼就看上软势的宝根，这会儿娶媳妇儿又要找听话懂事的。李玲把宝根悄悄的拉到院中去了。

李龙听了，他觉得父亲就是这老脑筋这些事是无法沟通的，但他也赞同父亲话里的一些看法，他认为被媳妇儿骑到头上的男人总的来说还是没有出息的。陈舒纵然心性古怪，可陈舒骨子里还是很传统的，她再胡闹，可关乎男人面子上的事，陈舒也是从来都不会去触碰的。可陈舒再好，已经不属于自己……

老五仍旧对着儿子说道：“好咧，你这起来嫑睡咧，起来去打水把你兀脸洗一下，把你兀胡子也刮一下，碎碎个娃么，一下成了老汉咧。你看你这萎靡不振的样子，把你的精神先振作起来！倒是有多大个事么？明儿去把头一推，后儿你去正常报到。你去了看人家咋说，办法总是人想的么，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咧。”

两天以后，李龙重又满血复活，内心虽然仍旧无法摆脱对陈舒离去的疼痛，可表面上看起来已经精神焕发，神采奕奕了。他和两个同学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了人事局报到的地方。

接待他们的是一老一年轻两个工作人员，她们只是收了几个人的介绍信，又把党关系的介绍信给倒换到各自的镇上，然后又让去把人事档案、户籍先托管到人才交流中心。最后，就是让各自回去等消息。

每个人只花了几分钟就完成了报到，一个同学仍是在临走之前向工作人员追问了一句。“您好，那我们这工作到底啥时候可以安置？”

年轻的工作人员答道：“这个不清楚，等消息吧，保持通讯畅通就行了。”

年轻的工作人员已经与年老的工作人员扭头闲聊了起来。

李龙问道：“那大概得多久？一年还是两年？”

年老的工作人员答道：“这个不好说，现在长安毕业的大中专学生太多了，大部分也都没有安置，具体啥时候俺也不是领导，没法给你说。”

李龙几个人其实早已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只能是按照要求办理党关系、户口、档案托管等事宜了。

在转党关系的时候，他没有犹豫直接把党关系转回了村里而没有留在镇上。他觉得放到镇上是一点作用也没有，放到村里还是比较实用的。党关系随时可以转出，如果到时候工作安置了，那就把党关系再转到单位也不受影响。放到村子里最起码到选举的时候，自己还是有发言权的。他现在一点也不担心冯建雄会拦着自己回村，以前好多人的党关系想回村，冯建雄都会看是不是自己的人。如果不能拥护自己，那就会拦着不让回村。可现在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已经很难主持工作，这些也都是由副书记秉权伯负责了。

他把报到的事情全部处理完回到家，把这些情况告诉家人。所有人早已经有了最坏打算的心理准备，对这些一点也不感到意外了。

老五抽着旱烟对着宝根说道：“宝根，那你明天就先让你爸跑一趟韦曲，去看看薛强他爸能否给帮帮忙。钱的事看需要多少，咱给人家拿，只要能把黑蛋的工作给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