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章

4、粪坑

枪响以后，把包围在冯建民家门口的警察和远处看热闹的村民都吓了一跳。村民们惊奇、愤怒、害怕、恐慌的情绪一下引燃了，又开始炸开了锅，“哗哗”的议论起来。“俩狗日的好像跑咧！”“他俩又没长膀子还能飞了不成！”“这瞎怂把他屋的地道还没填！”“兀俩手里头有枪可不敢跑到谁家屋里头去了！”……

听到枪响，指挥员判断两名犯罪嫌疑人已经逃跑。情况紧急，指挥员把警力迅速分成两组，一部分警力朝着枪响的西北方追去，另一部分先营救人质。

几名特警翻墙进入院中，打开院门，更多的警察拿着枪小心的冲入院中，攻击掩护协同配合很快就来到厅门外。一名警察敲碎窗户上的玻璃向里边张望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人质。厅门被强行爆破开，很多警察冲入屋内，在客厅的沙发上首先看见了挟持被绑仍旧吓的大哭的猫娃。一名警察率先冲过去护住猫娃，更多的警察分散开楼上楼下的进行搜寻，终于在一楼的一间卧房里找到犯罪嫌疑人逃跑的地道口。一名带队的警察迅速做出部署。“留下两名同志守住地道口，防止犯罪嫌疑人返回，其他人跟我继续追！”

负责营救的一名警察解开猫娃身上绑的绳子，扯掉嘴里的破布就听见猫娃“哇”的一声大哭。警察把猫娃抱了起来，安慰着抱出院门，猫娃的爸妈和村里乡党看见娃平安无事也都长舒一口气，众乡党热烈的鼓掌感谢公安民警救出了娃。

猫娃在警察怀里就够着往人群中的家人扑，蛮着蛮着大哭。“我要俺妈呢！我要俺妈呢！……”

猫娃爸妈迅速跑了过来，猫娃妈把娃从警察怀中接过紧紧的搂在怀中，流着眼泪在娃的小脸上左右的亲。“妈的亲蛋蛋儿，妈的嬬蛋蛋儿，你这是给妈关魂呢！把妈都差点吓死咧！……”

猫娃爸见娃毫发无损，也眼含热泪激动的向围观过来的指挥员和几名警察点头致谢。“感谢政府！感谢人民警察！你们都是我的大恩人！”猫娃爸又从口袋掏出烟给众警察发。“感谢你们！烟不好，将就抽一根。”

指挥员和围着的几名警察推让着并没有接烟，指挥员又拿起话筒对着众乡党喊道：“村民同志们！危险并没有解除！犯罪嫌疑人已经从地道跑了！犯罪嫌疑人手中有枪！极度危险！请大家注意自身安全！最重要是的提醒家人做好防护！关好门窗，不要给犯罪分子有可乘之机！……”

指挥员讲完，村民们又开始乱了起来，大部分关心家人安危，自己也害怕觉得这热闹不看也好，就跑着返回家中躲了起来；一部分人觉得出来前家里门窗已经关好，自己此刻返回家中万一路上再遇到俩歹徒反而更危险就选择留在指挥车跟前更为保险；还有一些胆大的直接又朝着枪响的地方追去。

老五对着李龙说：“黑蛋！你赶紧回去！把你妈跟你媳妇儿保护好，我去撵人！”

李龙说：“爸！你年龄大咧！你回去保护咱屋人，我去撵人去！”

老五吼道：“回去！爸都这么大年龄咧！还害怕啥呢？！赶紧回去！”

李龙知道犟不过父亲老五，又担心家里母亲和陈舒的安危，便对着父亲老五说：“爸，那你一定小心，有警察呢，你嫑逞能往前冲！”李龙说完，撒开俩脚丫子就往回跑。他刚才还没有感觉，可这会儿心里一想到潜在的危险，心中越发的焦急，他就怕怕啥来啥，很多事情真的很邪乎。这会儿母亲和陈舒还有未出世的孩子都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切，这会儿他哪怕自己豁出命也要保护好这几个人的安全。

他随着一部分的乡党跑回村巷跑回自家，看见陈舒和母亲都一切平安，心里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

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进了大铁门关上门就紧张的对着母亲和陈舒问道：“咱屋没跑进来人吧？”

陈舒看他跑的气喘吁吁不解的问道：“咋了？”

“刚给你打电话你不接，冯建民跟大兵从他屋地道跑了，这会儿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刚才听见枪响好像是在老蔫儿他屋附近，他那边离咱屋不远，我就害怕俩狗急跳墙胡跑跑到咱屋来！”李龙焦急的给陈舒说完又侧头对母亲问道：“妈，刚打电话叫你把后门关好，你关好了没？”

淑珍听了吓得一下紧张了起来。“我咋忘了我刚才关好了没？”

陈舒挺着大肚子说：“妈，刚不是我看着你关的，你咋又说没关？”

淑珍说：“现在忘性大的很，老自己不放心自己，我还是亲眼看一下为好。”

李龙阻止道：“妈，你这会儿跟陈舒哪儿都不要去，就待到咱前头屋，我去后院关后门。”

陈舒一听急了。“不行，我要跟你一起去，我害怕你有危险！”

李龙吼道：“嫑胡闹！你肚里有娃呢！你和咱妈在前边待着！”

淑珍紧紧拉住陈舒劝道：“陈舒，你嫑犟，听黑蛋的话。”

李龙把母亲和陈舒推入房中，这才向后院走去。

冯建民和大兵俩人翻出老蔫儿家的围墙，两侧的庄子是沟子对沟子盖的，后边是一条很窄的卫生街，街两侧有很多的树，又遍布每家每户水茅化的稀粪坑。这条街平时并没有人进来，除过以前担粪的时候人进来，现在有了抽粪车长管子一下可以从巷口扯进来抽粪，平时几乎更没有人进来。卫生街里到处是粪坑，成年累月的树叶子落在卫生街里又无人清扫，落了厚厚的一层覆盖在上边。

枪响的时候，冯建民坐在墙头看见一群鸟在头顶的桐树上受惊飞跑了，对面榆树上一只老鸹窝里一只黑老鸹吓得也飞了起来，在他头顶盘旋着飞了几圈，口中不断“呱，呱，呱”的乱叫。冯建民心中一想：看见黑老鸹叫，这必然是没好事，看来今天真的可能要完了！

大兵先他一步翻过围墙，在墙的另一边对他喊：“冯哥，快，快下来！我接你！刀子马上就要来咧！”

大兵把冯建民扶着，冯建民翻过墙头，俩人踩着一尺来深的落叶向巷子西口跑去。这个位置离冯建民家豪宅的位置也不是很远，俩人很快就听到远处增援过来警车的声音。

冯建民听到警车的声音，俩人跑的更快了，冯建民一边向后扭头查看，一边慌不择路，竟然一下踩到一个稀粪坑的盖子的石棉瓦上，只听见咔嚓一声，又听见扑通一声，冯建民整个人把石棉瓦踩了一个大窟窿，瞬间就掉到下边的稀粪坑里，稀粪坑里的屎尿连带女人用过的卫生巾、死老鼠等秽物瞬间就把他淹没了……

他又是一个旱鸭子不会游泳，掉入下边近乎两米深的粪坑，他的眼前瞬间就变成一片黑暗，他突然感觉自己一下掉入了地狱，只有地狱才又这么黑暗和污浊不堪。

他的脑中瞬间闪过一念，这下是彻底完了！他千算万算，也没想到自己会掉到粪坑淹死，这样死的方式也真是太不体面了。他挣扎着想呼救，可刚一张嘴屎尿就向他嘴里猛灌进去，还有大块的屎橛橛……，他惊恐万分，此刻就觉得有很多人把他往下拖，有他二大冯木匠、有哑巴两口子和娃、有他的俩小宝贝儿、有阴阳先生……，这些人抱腰的抱腰，拽腿的拽腿、拉胳膊的拉胳膊，一个个狞笑着尖叫着让他抵命……

前边跑的大兵回头一看不见了冯建民，跑回来揭开石棉瓦的盖子扔到一边，却哪有冯建民的影子，只有稀粪坑里咕嘟嘟向上冒泡的稀粪。

正当冯建民万念俱灰觉得必死无疑的时候，一只手伸了下来拽住了他的头发，把他的头薅出了粪坑。他犹如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两手死死的抓住大兵的大手，两只脚还在粪坑里边胡扑腾，拼了命的往上爬。让人看了由不得想到掉在粪坑的老鼠泡的发胀，死活又游不上来……

大兵把冯建民从粪坑拉了上来，冯建民浑身污秽不堪、臭气熏天，令人无法直视。大兵用地上的树叶擦手的时候，冯建民跪在一旁翻江倒海的一阵呕吐，吐出来的啥东西，他自己都不敢看，最后连肠子也差点吐了出来……

大兵帮着他扯掉身上的短袖，又用地上的树叶帮他简单的擦了一下脸，说道：“冯哥！保命要紧！咱快跑！”

冯建民实在不想跑了，可想到最后要见一下自己的大女子和亲外孙，又被大兵扯着跑了。

俩人不敢往大路上跑，看到斜对面一家的围墙较低，又翻了进去。俩人就从这一户的后院墙又翻到下一家的后院墙逃跑。翻了四五家，冯建民刚翻过墙头，一只大黑狗就扑了上来，照着他就咬。

大黑狗毫不客气的把冯建民扑倒在地张开大口乱咬，浑身瞬间又被咬的血淋淋的，大兵翻过墙头几招就把大黑狗的脖子拧断了。

屋里的人听到了后院的动静，在后屋的窗户上探了探头，可知道对方有枪，也吓得不敢出来。

冯建民一看旁边的墙根下放着的几个破桶，里边有半桶发臭的雨漏水，他也顾不上这些了，即使蚊子在里边产了很多卵同样有些发臭，在他看来这水比他身上脸上的粪水是干净千倍万倍了。他把手伸了进去撩水洗脸，蚊子犹如从航母上起飞的轰炸机群嗡嗡的飞了出去……

他洗完脸，又把旁边的一桶水抱起来喝了几大口漱了漱口吐掉，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