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1、 柳暗花明

老五从老族长家出来的时候，还在思索着那三条方案。他在仔细考虑分析那三条方案各自的优劣，其实他更倾向于和冯建民硬刚。他也从未怕过他冯建民任何，只是那些年有成分在，他这些黑五类都得夹着尾巴做人。可现在新社会了，人人平等，那他再也没有任何顾忌。他和冯建民家这些恩恩怨怨是该慢慢清算的时候了。老五想起了幼年，冯建民的父亲冯老闷是他李家的长工，为人老实，话又不多。老五的父亲李松仁哪年到头不多给他冯家几斗粮食。甚至冯老闷娶媳妇的彩礼钱都是李松仁给出的。冯建民和老五同龄，幼年时跟着父亲冯老闷给老五家割草。老五总拉着他一起玩耍，老五有啥好吃的也都是背着家里人偷偷塞给他冯建民吃。甚至冯建民小时候在老五家不小心打碎了父亲李松仁最心爱的花瓶都是老五给他背的锅。再往前翻几辈，从冯建民他爷开始算，李家对他冯家几辈人的好数不胜数。可最后换来的是在文化大革命中，冯建民却恩将仇报第一个反李家的水。冯建民站在台上声泪俱下的控诉李家对他冯家几世几辈的压迫，李家对他冯家犯下了滔天罪恶罄竹难书。李家人恶贯满盈、罪大恶极……批斗父亲李松仁时更是拿着杨木杠子毒打父亲。包括后来，老五的第一个媳妇玉珍也是他冯建民背地里撺掇“河南蛋”拐跑的……

那时的老五才认清这头忘恩负义披着人皮的狼，只是动乱年间，老五所有的事都忍着。老五时常在想人咋就能昧着良心把别人对你的好说成滔天罪恶。现在你冯建民主意居然打到我女子的身上了。士可忍，孰不可忍。想起这些，老五就觉得无比气愤，甚至觉得冯家想和他结亲他就感觉恶心。

他觉得此时该是给冯建民一点颜色看看了。要不然冯建民日后还不知道怎样欺负到他老五头上。他想着让道上大哥黑子出面，敲打敲打冯建民。他其实不情愿大哥黑子出面，但这事不是简单打一架的事，要是打架，有十个冯建民也不是他老五的对手。新社会了，老五对冯建民有再大的仇恨那也是特殊年代造成的。他老五总不能一时火气上头，赤手空拳把冯建民活活打死，现在都是法治社会。只是这事只要让大哥黑子出面，凭着大哥的名号无需出手他冯建民也多半会吓得尿了裤子。但怎样既敲打了冯建民又能让他乖乖的把地租给自己。他知道大哥黑子肯定有办法。于是他就不再纠结了。但他想到这事决不能让淑珍知道。

老五在回家的路上，一直思索着这些。老五到家的时候，李秉权已经在家等候他多时了。李秉权告诉老五，老五走后他想起了一个地方。以前队里饲养室废弃多年了，房子年久失修，上边的椽和檩在前些年都被队里的村民拆下拉去修建房屋了，甚至部分老胡墼墙都被村民拆下拉走了，那个地方一直闲置着，也有一亩多地，水电啥的也方便。让老五可以把那个地方租下来，一年象征性的给村里交点租金。而且可以写下正式合同，用个十来二十年都不算啥。况且上边也有文件精神，鼓励支持村民自主经营搞养殖。

老五一听也恍然大悟：“对了么！我咋把这地方给忘了。”

老五突然又开心的不行，刚才他纠结的那些事仿佛一下都又解决了，他感到脑子里一下轻松了很多，又想到可以建他的猪场，又有点兴奋起来。

如释重负的他高兴的对淑珍说：“赶快去擀然面，再弄上俩凉菜，让我和咱秉权哥好好喝两杯。”

淑珍应着就赶快去做饭。

俩人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抽烟喝茶聊着天，一会儿功夫，手脚麻利的淑珍就炒了一盘韭菜鸡蛋，炸了一盘花生米，又捞了一盘浆水菜端上石桌。

秉权见了：“嗯，这浆水菜是个好菜，这才是下酒的菜。”

淑珍又唤了玲玲从屋里拿来烧酒，秉权看着亭亭玉立的玲玲也笑着夸赞道：“我玲玲娃，一下长成大姑娘了，越长越好看了。你放心，伯伯到时一定给我娃寻一个好的人家。”

玲玲不好意思的噘着嘴嗔道：“伯伯，你赶快和我爸喝酒，我的事不让你操心。”说完扭身去帮淑珍做饭去了。

秉权见了，哈哈一笑：“把娃说羞了。”

老五已经倒满了酒，俩人端起先喝了一杯。老五招呼秉权赶快夹菜。

秉权对老五说道：“冯建民辞去队长以后，你们七队的队长就一直空着，这几年都是我和大队的几个人轮换兼着，我看这马上改选了，不行你把你们队的队长当了。”

老五说：“这恐怕不行吧，我这人管不了人，以前又是个黑五类。”

“这都啥年代了，还提那些成分干啥，我看你队的队长你最合适，凭你的威望，你要当队长，全队估计都支持。”秉权对老五劝道。

老五说：“那这事让我回头考虑考虑。”

秉权夹了口菜说道：“你这人啥都好，就是遇事考虑的太多，你这当了队长，也是给大伙办事，给我扛担子，这事就这么定了。回头到改选的时候，我把你推荐上去，你们队里社员投票选举，凭你在队里的威信估计这都不是个啥事。”

两人说话间，隔壁的狗娃子端着大老碗过来串门。

老五赶快给让在石凳子上坐下，又给倒了一杯酒。几个人就喝在一起。

老五询问道：“你最近蹬三轮拉脚的生意咋样？”

狗娃子说：“还凑合，就是跑的太远了，咱县城韦曲这边不行，他一大早就蹬到小寨、吉祥村那边。”

秉权说：“那这也好着呢，那边人流量大，挣钱肯定比咱县城韦曲多。”

狗娃子问道：“听秀兰说，你要建养猪场，和冯建民那边的地谈的咋样了？”

老五说：“谈不下来，这不秉权哥正给我说咱村老饲养室那块地方。这会儿我俩正商量这事。”老五和狗娃子从来也是贴心的好兄弟，这事对狗娃子也没有隐瞒。

狗娃子一听。“那地方好着呢，比你自留地那地方都理想。”

其实狗娃子过来串门的目的是看老五猪场建好以后要是忙不过来，可以让他媳妇英琴去帮忙。

老五听了狗娃子的话，就说他早就考虑过这事，到时让淑珍带着秀兰和英琴一起去。

狗娃子听了：“有啥事，你尽管开口，英琴去了可不要你工钱。”

老五说：“谁一天没事忙，英琴来帮忙要是不要工钱那我就找旁人。”

几人说话间，淑珍端着两大碗油泼面上了桌，秉权一看犹如裤带宽的biangbiang面上撒着葱花，热油浇过的油泼辣子红艳艳的看着就很有食欲。李秉权赶快用筷子搅了一下，顿觉得香气扑鼻，忍不住挑起一根塞到嘴里，劲道爽滑。对淑珍挑起大拇指赞道：“好手艺！”

淑珍笑了笑：“不就是个家常便饭么，你先吃，我再给你下。”

又转头对狗娃子说：“给你也再添点？”

狗娃子赶快摆手到：“都吃饱了，还往哪儿吃呀，你看我现在这肚子都像怀娃了。”

众人听完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