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周成在郭香凝的带领下，来到了郭家宗族在北海城南郊的新基地。

这是一处已经废弃多时的战时防空设施，直到真正沿着那个梯子下到地下，周成发现，这个地方离他想象中的地下都市，有着相当大的差距。

香凝在黑暗中按了一下墙，一道悠长的走廊便出现在了周成的视野中。

这，就是香凝和郭家高层长老们现在的住处，同时也兼备郭家宗族的外交和秘密会议功能。

“原本选在这里是出于保密考虑，但是我们很快就发现，在北欧法师各种玄之又玄的法术占卜下，不论我们把基地选在什么地方，对他们来说都几乎是完全透明的。”

香凝如此道。

周成环视一眼，刚刚适应了黑暗的瞳孔悄悄缩了缩，这才看清楚，二人其实站在一个类似地下街道的地方。街两旁都是一个个的房间。

“从门的间距来看，每个房间想必都相当大吧？”周成问道。

“嗯。”香凝看了他一眼。“这里是直通地面上的，唯一的核心街道。但这每一个小门后面，都是一个庞大的独立建筑，里面分很多层。”

周成点了点头。

“嗯。你现在该告诉我了吧，你说找我有事，必须等到了这里才能告诉我。”

香凝，面露了难色。

“你，真的已经成了一个废人了吗？”

周成看着她，她却不敢再面对周成的眼神。出人意料的是，周成的面色竟然平静无波。

“嗯，是啊。我知道你现在是郭家的家主，而我现在没有实力也没有钱，你必须重新考虑下你父亲把你许配给我的事情了。”

“周成！”

郭香凝急了。

“我从未怀疑过这件事……就算你真的一无所有，我也依然会选择你。你先是出手救我，后来又为我父亲报仇，斩下了凯撒一臂。你做过的一切，我都记住了。”

周成：“然后呢。你到底要说什么？”

香凝，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掏出了一个小玉瓶子。

“这个药的名字，叫做化形丹。但是名不副实，它并不能影响人的外表，正相反，它改变的是人的气脉。可以在短时间内让凡人体内产生真气流动，并表现得像玄阶以上一样。等一下，郭长老会带你去验气石那里，你要尽量演的像一点……”

周成皱了皱眉。“这是欺诈，我连黄阶都算不上。而且话说回来，就算是演成了玄阶，那又怎样？”

香凝咬了咬牙。“总比什么功夫都没有的凡人要好！你曾经的战绩摆在那里，就算你是玄阶，他们也只能相信玄阶真的有这个战力！只要……你隐瞒好你失去力量的事情。”

一面这么说着，香凝一面把药瓶递给了周成。

周成看也不看那个药，只是看着香凝。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周成想起了，之前在战斗中，自己的身体中浮现的真气。

他多少也有点感觉——自己绝不是一般的废人，彭雷那里的修行绝不是白费功夫，自己也是有等级的。而现在，正是检验自己的好机会。

“那个验气石，应该可以测出我的准确实力吧？”

香凝点了点头：“但这个药是可以瞒过验气石的。所以尽管它药力不是很强，但在任何家族势力内都是禁药。我神不知鬼不觉地替你搞到这个药也是花了不小工夫的。”

周成叹了一口气。

默默将香凝展开的手心，又推了回去。

“我们应该面对现实，不是吗？”

“周成。”香凝面色微凉：“你这是……不要我了吗？我是说认真的，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可以不做这个家主，跟你远走天涯。”

谁知，周成却回过头来，深情道：“我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但是，郭家需要你，你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不顾大局。郭家的子弟现在能保存得如此完好，这正说明你是郭家现在唯一的，合格的家主。”

香凝：“但你也是我心里唯一合格的……”

周成打断了她的话：“没必要强求的。”

香凝：“他们会杀了你的！不论他们觉得你是用什么诡计杀死了弑神者！这里是北海，不是北欧，你不可能有那个手段，就算你有，那也不是能够被长老们坦然接受的实力。柯瑞丝如果在这里，决不可能有她现在的地位。”

周成不再答话。

彭雷那里的修炼，可以说是毫无结果。

好不容易找到了元神这一条救命稻草，却也是那样。

周成只觉得自己真的很可笑——别人修行一生都拿不出来的成就，自己失去了空间法，哪还敢奢求一夜之间追回自己之前的水准呢？

这样的废人，死了也罢。

现在的他，一心求死。只要身边有心桐和老李他们在注视着自己，自己这一生就足够了。

这一刻，他忘记了他的一切。

昏暗的密室，和想象中的盛大会议场面大相径庭。十四位老者围坐在一个C字形的会议桌后面，而C字形的中央，便摆放着郭香凝说的那个验气石。

验气石很大，与其说它是块石头，不如说它其实是块玉。晶莹剔透的碧玉色，呈现一个一人高的椭球型，上面镶嵌着一颗猫眼石，就像在紧紧盯着周成一般。

长老们一言不发，挥手示意，让周成把手放在那块猫眼石上。

周成照办了。

什么也没有发生。

长老们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回事？验气石是一颗对任何真气反应的感应都极其敏锐，有灵性的灵石。它会按照接触到那个猫眼石的人的等级，变化不同的颜色，但是现在它却……”

“呵……周成该不会只是个没有等级的凡人吧。对于验气石来说，他和空气毫无区别。”

周成皱了皱眉。他努力回忆起和彭雷一起修炼的过程，聚气凝神，开始运气。

这时，一声尖锐的兽鸣，回荡了整个地下空间！

长老们拍案而起。“什么东西进来了！”

马上有人颤抖着声音回答：“就算有东西进来了，这个密室的隔音效果极好，外面的声音不可能传到这里，还那么清楚。”

“难道是？”

“嗯，没错了。这是千年不遇的天地异象——验气石开口了！”

香凝愕然。

“开口了？它说什么了？爷爷，你能听懂刚才那一声的意思吗？”

郭长老：“不不不。验气石开口，这只是一个说法。验气石虽然有灵性，但这并不是灵魂，更不会说话。不过话说回来，石头发声这也是个怪事，所以说这是异象。”

身旁的一个中年大汉接着解释道：“平凡的石头，或许有时候会因为热胀冷缩之类的事情就出声，但是验气石不会，它是沉默的预言者。”

几个长老，开始擦汗了。

郭长老：“验气石开口的含义，揭示的往往是……灾祸的蛰伏，以及王者的降临！”

“是他吗！”

郭长老也取出手帕，小心地擦了擦汗：

“嗯。不过，这很矛盾。会发声的验气石，绝不会有问题。我刚才一直不说话，就是因为验气石没有反应，这说明周成确实是个没有一点实力的凡人。”

话音未落，周成从刚才起就一直按在验气石上的手抖了抖。

验气石，唰的一下变了颜色。从晶莹剔透的碧绿色，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漆黑色！

那个中年人面色一沉。

“地阶，四段。”

香凝的脸色变了变，赶忙眨了眨眼，一言不发。

周成演了一口唾沫，脑门上就差冒个天大的问号了。

中年人：“这反应有点慢了吧？长老，您确定验气石没有问题？地阶的武者，当真可以打败弑神者，击退凯撒等一众法师，打出那样的战绩？”

郭长老：“就算不能，我们也只能选择相信了，不是吗？这是影响世界未来走向的王者与灾祸，再临的信号。我也不知道周成到底是王者，还是灾祸。”

所有的长老，都沉默了下来。

不必多说，他们也都有数——不管周成到底是王者还是灾祸，郭家都只有跟随他一条路了。如果他是王者，提前扶持着点肯定没错。

不过，就算他是灾祸，能击退那几个北欧法师的灾祸摆在这里，为了他们的家族同伴，他们也只能选择助纣为虐。

周成看着大家阴晴不定的脸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一脸懵，只觉得，自己似乎是……死不成了？这帮人好像很迷信这块大石头的样子。

一旁站着的香凝，终于以现任郭家家主的身份下了决定。“那么，我们现在可以确定未来的路线了吧？要扶持周成，还是杀了他。”

立刻，所有的长老都一个劲的摇起了头。“不行不行，这个绝对不能杀！”

香凝嫣然一笑。

“也是。我反正是觉得，现在郭家已经没有高手能杀得了这个人了。”

周成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明明是随便出来个人就能杀了自己。还有话说回来，你这像是对危险人物说话的态度吗？

出人意料的是，在座的长老们，却都向香凝投去了赞赏的目光。不论如何，她现在作为郭家的领头人，就站在历史的抉择点上，但她却没有体现出一点紧张。

不得不说，作为郭家的家主，作为郭守仁老前辈最信任最看好的女儿，她是合格的。

郭长老叹了一口气。

“既然决定要扶持了，那我们也该有点表示。”

香凝点了点头，但她不打算发言。

她甚至不知道，周成这个地阶实力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周成做了什么手脚，根本不敢说话，生怕会不小心让周成露馅，好心不成反倒害了他。

中年人：“你已经有趁手兵器了吧？”

周成没有说话。

说实话，现在的他，已经失去了空间法的能力。逆鳞寒霜对他来说，已经很难再好好使用下去了。但他现在也根本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不敢多出声。

中年人：“兵器，我们拿不出比沈家更好的东西。但是我们郭家经商多年，奇珍异宝，灵丹妙药，还是有不少存货的。你如果有需要，可以随便拿。”

周成点了点头。

就这样，几个长老又按捺着凌乱的心神，继续商讨了一些其他事情。周成和香凝落座，安静地听了一会。

这场会议并不长，经历了验气石开口的异象，大家也没有什么别的心思，索性就这样草草结束了。

二人一路无言，驱车离开基地。直到酒吧门口，香凝才停了车，放下了方向盘，笑着长舒了一口气。

“周成！你吓死我了！刚才你到底是怎么弄的？”

周成摊了摊手。

“我也不知道啊。难道……我现在真的已经有地阶的水平了？”

香凝伸过来一只手，示意让周成握住。

周成看着那光溜溜的酥滑素手，犹豫了一下。

香凝解释道：“这是最简单的办法，虽然没有验气石精准，但是强者决斗之前，一般都会用类似这样的动作来试探对方的实力。”

周成，在车里牵住了香凝的手。

感觉到了！

香凝闭上了眼睛，周成心神一颤。她的手上，传来了一阵柔和而又强势的真气，直像雷霆一般，贯穿了周成全身的气脉！

这……就是天阶的真气吗？

“确实是地阶没错。”

香凝疑惑地看着周成。

“你这一个月，到底经历了什么？我实在想象不到，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一个普通人，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成为地阶强者。”

周成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他说的是实话，但是香凝却一脸不信的样子。“你是知道，不想跟我讲吧。”

“我是真的不知道！”

香凝拿他没办法，只得开门下车：“走吧，今天晚上我们还要上夜班呢。”

周成点了点头，尾随着她走进了酒吧。此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店里已经忙碌了起来。但是心桐她们却好像是事先得到了消息，一个个面色严肃地守在办公室里。

一进办公室，周成马上就开口问了起来。

“你们小时候修炼，有没有经历过一项水上漂的修行？花多久学会的？”

香凝诧异地看着他，很快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周成也很难相信他自己已经是地阶强者，他想确认大家的修炼过程。

香凝：“水上漂？就是站在水上吧。这是修行武者基础中的基础，玄阶以上的都会。怎么，不要告诉我你这一个月仅仅在修行这个。”

婧白噗嗤一声笑了。

“我们天狐族没有这个修行内容。”

老李：“我小时候花了两个月就学会了，那时候师父师叔都说我很有天分。”

香凝：“我半个月。”

心桐：“一个星期……”

周成眉毛抽了抽。

心说：我这是犯的什么毛病，非得跟这群怪物谈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