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风雪夜归人

刘众赫只是倚靠在她门口，笔挺的身子斜着，又折在半道，眼底是如墨般的纯黑，一点亮光都无——李雪花已经知道他为何到此。

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漆黑的靴底渗出两滩血，看着却不折不挠，还能再战斗。

他伤得很重，所以，他归来的第一站是她这里。

不是别的理由：人受伤了总要治疗的，即使是那个刘众赫。

而李雪花是他认识的最好的医生。

在每个世界里，她都是。

“你只有受伤的时候，才会来见我呢。”

李雪花笑着说道，有点亲昵。她的眼里闪烁着玩笑的光芒。

刘众赫沉默地看她一眼，不置可否。

她将他架起，放在床上，让他躺好。刘众赫全身都在与她较劲，也与自己较劲，所以他们颇费了些功夫。

“又是黑暗时间断层吗？每次都带着稀奇的伤回来呢。”

她给他清理创面，温柔而细致地对待每一个伤口。

“上次给你的大还丹也吃完了？”

刘众赫并不理会她的问题。他闭上眼睛，像每一个硬汉一样，只是一声不吭地硬抗。

“你需要的话，麻醉……”

“不用。”

吐出两个决然的字，刘众赫又一次将嘴巴闭上，咬紧了牙关。

刘众赫造访的时间并不固定，但每次来都带着一身难以治愈的伤口。最早李雪花会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为了见她、让她挂念才特意如此？

现在，她已经不会这样想。

刘众赫只是太不会照顾自己。

所以他每次前来，都是状况恶化到不得不求医的时候。

作为患者，刘众赫是个挺有趣的相处对象。他有种老顽固似的倔犟脾气，有时又像是个孩子一样，总之，不爱与医生合作。

但李雪花知道如何应对他，至少在治疗的时候，他总会听她的。

——他们没别的关系了。至少刘众赫如此决定。

李雪花没有意见：医生治疗患者，医患关系不紧张就好。

不过一会，刘众赫已经一身冷汗——他坚持不用任何麻醉，好像那会减损他的锐利、减缓他的反应或者消磨他的精神。

他一直很能忍耐。

李雪花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示意治疗告一段落：“雪花膏出新品了。”

“不需要。”

刘众赫从诊疗床上坐起来，收拾他的前襟，已经打算离去。

“可以高效帮助伤口愈合。”

李雪花处理掉医疗垃圾，拆开一个打包好的便携药包，取出来直接挤到他的手臂上，只是涂匀，就立刻见效了。她的手指拂过的地方急速愈合，连疤痕都没有留下，绝对称得上“妙手回春”。

“——要是叫金创药，你是不是就愿意用了？”

刘众赫睁大了眼睛，有几分不可置信。

那又透明又有幽香，仿佛化妆品一般的膏体，竟是如此神奇的秘药。

而李雪花把这种东西随手甩给他用。她每一次都给他新的东西，她的医药帝国以奇异的速度不断发展，极速扩展着。

“我拿走了。”

他没有理由拒绝，也不解释自己的突然转向。

李雪花微微一笑，按住了他打算穿上脏衣服的手。

“在这涂完。”她吩咐道，平和地给他指令，“再换那边的干净衣服。”

刘众赫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那是他上次留在这里的一套衣服，连外套带内衬，被她洗净挂在墙上，好像是这屋子的一部分似的——好像他就住在这里，好像她随时在等他回来。

他将金创药涂完，换上新衣服，整个人已经焕然一新——没有停顿，他已经不能再停顿了。

“下次早点过来。”李雪花出手替他抚平衣领，“你再这样，我也不是每次都能修好你。”

刘众赫侧头避开她的手，转身离开。

他似乎没有听进去，似乎没有留恋，确实也没有回头。

但李雪花知道，他还会再来，就在不远后的某日——他又一次把一套衣服留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