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3-544章及尾声剧透

8. “生日快乐，?刘众赫”

当刘众赫穿着宇航服读着“那本书”的时候——

读着《全知读者视角》时，他忽然意识到：“答案在书里”是安娜·克罗夫特今生最伟大的预言。

而伟大的预言常披着谎言的外衣出现，因而预言家本人都未能辨认出来。

答案，他想要的答案，竟然是由韩秀英执笔写下的故事。

她为金独子写下的故事，这一刻由他先阅读。

而他在阅读中，找到了答案。

他蜷缩在破损的宇航服里，在最艰难的环境里阅读，读着一个可能失去意义的故事，分外明晰地感到自身生命的流逝。

他不再静止。

刘众赫也开始流动。

刘众赫曾认为他不再需要任何讲述。

讲述是为了获取同情。

刘众赫已经不需要同情。

他被许多同伴同情过。他们不仅因为他的强大，更因为同情而追随他。

那些真挚的同情就像流水一样经过，也许洗净他，但很快又留下他一个人，再度在杀戮中变得肮脏泥泞。

只有他是静止的。

同情、陪伴、理解与爱，刘众赫拥有过，在他的感情还有生命的时候，在他的同伴们还有生命的时候，他拥有过。

但他总会失去，没有一次例外。

所以，刘众赫已经不需要同情。

刘众赫也不需要讲述。

“回归者”在他人的叙述中，冷酷、强大而无情，掠夺他人的资源，践踏他人的故事，而且就这样作为强者活下去。

刘众赫接受这种叙述。

这叙述没有一个字是虚假的。

最真实的是“活下去”的部分，最重要的也是这部分。

刘众赫就这样活下去。

那时刘众赫从不阅读。?

但他在阅读中逐渐明白，阅读与被讲述截然不同。阅读，也是在他人的讲述中讲述自己。

他曾经反感自己的人生“被讲述”。

但如今，在这只有一人的寂静空间里，刘众赫开始讲述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他不停地读着这网络小说。

仔细读下去，尽管用词简单，起初设定也有些随意，情节不乏漏洞，但这不是粗俗鄙陋的故事。

他从头开始读起。

「那个故事，从地铁开始。」

刘众赫无数次搭乘过的地铁，又一次抵达了站点。

他在那里第一次杀了人，他在那里无数次杀了人。

「在那里，有一位想要践行正义的军人。」

李贤诚是他最忠实的同伴。刘众赫从那里将他带走，开始他欣赏他的忠诚与可靠，后来他将李贤诚作为盾消耗，最后，他又一次将他当作人看待，只有人才是真正的同伴。

「还有，世界上最强大也最孤独的男人。」

刘众赫看到自己。

最强大也最孤独。

这是韩秀英为他写下的判词，不得不说，她真的知道如何剪裁文字。

「为了迎合他人而隐藏自己的女人，也在那里。」

图书馆中的柳尚雅出现在刘众赫的眼前。伽拉提亚雕像下的她，露出最本真的模样。

她不再隐藏自己，如同象牙一般散发着洁白的光辉。

有时她看起来晦暗不明，只是因为环境变化多端，环境光令她看上去灰暗。

她一直是纯白色的。

「在那里，他们还遇到了失去了因缘，受伤的剑鬼。」

李智慧，他的徒弟，经受他的教导成长的孩子。

她从来不在他面前喊苦喊累，?久而久之，?他将她当作和自己一样的人—?—?不需要同情，?不需要安慰，?只需要在历练中变得更加强大。?

他没有呵护过她的伤口，因为有些伤口刘众赫也不知道应当如何处理。

但如同她的朋友所说，他不应该回避李智慧，他的回避只会让她更加受伤。

「在过去和未来的缝隙中出生的孩子哭了。」

申喻胜，他记得她崇拜他的模样，眼睛闪闪发亮的小女孩，?眼里的光亮熄灭的瞬间。

第41次回归的细节他已经不再记得，刘众赫没有回头的习惯。他过去以为这是好习惯，但如今已不确定了。

申喻胜之前信错了人，这次也一样，金独子并不是个比他善良多少的人——两次，她都在过去和未来的夹缝中饱受折磨，尽管错不在她，错不在任何人。

「师从世界上最强大的小人。

拯救了世界上最强大的巨人世界，

那里还有一个男人，只有他知道这个世界的结局。」

一个愚蠢的傻瓜。

把自己独自留在真空地带的人，以为这样就能换取所有人的幸福。

看不见他的缺席造成的空洞，正像黑洞一样吸取所有人的幸福。

刘众赫必须将他寻回，?填上那个只有完整的金独子才能弥补的空缺。?

「这是读者的故事。」

第3149章长篇故事的读者，一直注视着刘众赫的读者，这是他的故事。

「同时，这也是独子的故事。」

而刘众赫也成为了这个故事的读者，现在，换他来注视金独子的冒险。

「从长久的瑟缩中醒来，手握灭恶之刃的女人笑了。」

郑熙媛，金独子公司的剑，锋利无比。

在金独子的帮助下，她以飞速成长起来。而她那长久燃烧着的斗志，让刘众赫见到未受磨损的自己。

她的爱憎分明，痛苦也激烈，有时刘众赫注视着她，竟有些微羡慕：她能把一切宣之于口。

「失去母亲，手里拿着昆虫的少年哭了。」

李吉永，在他面前从未哭过的少年，看来在金独子怀里则变得软弱许多。

金独子那家伙，绝对是看到了他的潜力才加以培养的，不过李吉永并不在乎金独子接近他的契机。

他在书里被描写成魔王的狂信徒。刘众赫想，也许，韩秀英也是在抱怨——李吉永这辈子都看不清金独子的真面目了。

「为不会回来的家人构筑城堡的男人咆哮了。」

孔弼斗，在他的印象里是十恶之一，而在这一次的世界中，他是金独子公司游离的编外人员中，最靠近本部的一个。

后来，刘众赫看他总是满口抱怨，酗酒后趴在桌上絮絮叨叨，有时会暗自警醒自己：不要变成那种大叔。

「用谎言积累出真实的女人，欣然成为了他的影子。」

韩秀英……

能成为光源的人，?选择成为影子。?

韩秀英如今也在书写这个故事。

她究竟为什么要以耗尽生命的架势写这个故事？

韩秀英不会解释，她的理由不言自明。

就像他以耗尽生命的架势出发，跨越世界线，只为传递这个故事一样。

所有人，在这故事中轮番登场。

刘众赫在他们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在书里，他在他们之中。

而在他们之中，他不必费心去想：刘众赫是谁？

刘众赫闭上眼睛，?在他的想象里，?同伴们一个又一个出现。?

他在他们之中。?

刘众赫就在这里。?

刘众赫在阅读中睡去。

他不知道这是哪一天，?他已经不再记得日子。?

在这宇宙的漂流中，?他以阅读的章节为日历。?

今天是Episode 51.

在Episode51，??云系统更新的信息吵醒了他。??

章节前没有序号。?

章节名比平日要长：??

“生日快乐，?刘众赫”?

刘众赫打开这一章。

这甚至不是一篇小说，?只由很多短句组成。?

?第一武林，?刘众赫吃了一碗长寿面。?

在他生日那天，?破天剑圣原本让破天神君给他做三菜一汤，?但破天神君的狗爪太短，?努力一整夜，?只做成了一碗面。?

有这回事吗？?

刘众赫困惑地继续读下去。?

“?记得回来，?傻徒弟。?可别迷路了。?我让神君给你过生日，?当然，最好还是你做饭?。?”

没有署名。?但他知道这是谁写下的留言。?

“众赫啊，?生日快乐。”

“?汪汪汪，?汪汪汪汪。?”?

刘美雅会打断刘众赫的腿，?作为生日礼物。?

生日当天，?她会给他做海带汤，这次她会记得把沙粒洗干净。?

刘众赫露出了微笑。?

他和韩秀英互殴彼此，?双双住院期间，?美雅来探病时望着他打石膏的腿和动弹不得的身躯，?曾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

?他现在才明白那表情是什么意思。?

“?哥，?等你回来，我一定找你算帐。生日快乐。??”?

申喻胜和李吉永，跟黑乎乎的混蛋没什么好说的。?

—?—?喂，?你不要替我发言！?

—?—?怎么了，?你要祝他生日快乐吗？?

——?你们两个，?不要版聊。这可是师父的生日，??坦率地祝他生日快乐就好了嘛。?

“?师父，生日快乐。?”?

“?别死在外面了…?…?生日快乐。?”?

“?众赫叔叔，?生日快乐。”?

看来韩秀英原原本本地保留了孩子们的交流记录。?

刘众赫想到，?他们可能是在美雅的身边写下了这些话。?

希望在他们的陪伴下，?美雅不会太孤独。?

李贤诚代伊丽丝向众赫先生问好。?

她让李贤诚代为转赠生日贺卡，也?作为之前的回信。?

郑熙媛有点好奇刘众赫和李贤诚在美国的同居生活，?但李贤诚坚持，要等刘众赫回来再讲述那个故事。?

“?伊丽丝很希望能再和你通信……?众赫先生，?生日快乐。?”?

“?众赫先生，你快点回来吧。?否则他什么也不肯说，弄得好像你们在海外犯了罪似的。对了，??生日快乐！?”?

看来李贤诚回到了韩国，?而且也学会了用借口逃避讲述，他——?这全都在刘众赫的预料之中。?

他能对郑熙媛能抵抗到这种程度，?也是一大进步。

但那段故事里，?究竟有什么不能讲述的内容呢？?

除了李贤诚一直很伤心，?一直念念不忘？

美术馆、图书馆和医院都在陆续建成。?

地球正在缓缓恢复旧日的常态。?

如果刘众赫愿意，?他可以在生日当天，为这些恢复运作的设施剪彩。?

—?—?这是不是太正式了些？?

—?—?也许因为，?我们之间本来就没有“私人”的关系吧。?

—?—?这么说，好像有点欲盖弥彰了呢。?^^

“众赫先生，?生日快乐。?”?

“霸王，?期待你的下一个创举。?”?

当安娜克罗夫特、?柳尚雅和李雪花同时用文字书写，?确实有些难以分清到底是谁在说话。

?也许她们有意混淆，让?刘众赫困惑一下。

不过，?她们总归是带来了好消息。?

有这三个人在，?地球应该不会太过乱糟糟。?

刘众赫继续向下浏览。?

漫长的空白，?好像一阵沉默。?

生日快乐。?

我不后悔写下你的故事。?

阅后即焚。?

这章节唯一的读者结束了阅读，?露出了一个微笑。?

他停顿了片刻，?又回到这一章的开头，?从头再读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