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吃瓜群众来说，相比于来自豪门的谢少安，出身寒门的姜昱无疑更接地气一些，尽管谢少安从不仗势欺人。

两人的支持率呈现一面倒的景象。

要是放在往常，谢少安一定会气急败坏，但此刻的他充耳不闻窗外事，正在静静打坐。与他只有一室之隔的姜昱则是坐着静静发呆，看起来倒与平时的模样有些不同，但真要让熟悉他的人来说有什么不同之处，恐怕一时也说不上来。

规模浩大的竞技场在今夜迎来了它的巅峰，座无虚席自不必多说，就连看台处亦是站满了人。相比于横空出世的楚天，谢少安和姜昱无疑是胜了许多筹，不说其他，就拿去年六月的名额争夺赛来说，两人的表现可谓是一路过关斩将，各自拿下了宝贵的出赛名额。

当时的谢少安不过大一，而姜昱则是大二学员，除开正处毕业季的大四学员，两人能在经验丰富的大三学员中一路拼杀出赛，实属不易。当时的姜昱在半决赛中惜败于大三的代表人物秦牧，而此人又在决赛中封杀了气焰嚣张的谢少安，保住了大三全体学员的颜面。

因此，姜昱与谢少安之间孰强孰弱，在去年就留下了悬念，有些人认为若是谢少安和姜昱易位而处，那么闯入决赛的就不是谢少安，而是姜昱了。而在后来的三院小比赛事上，姜昱反倒是不声不响地闯入半决赛，尽管后来只是拿下了垫底的第四名，但比起提前遭遇叶子龙而惨遭淘汰的谢少安无疑是走得更高更远。

但说到底，两人之间还未分出过胜负，这也是这次赛事为何如此火爆的原因所在。

楚天这一次并没有与大一年级的学员们一块行动，而是单独找了个稍微安静一点的地方，打算好好观摩一下二人的精彩对决。但很可惜，他自认为这个较为安静的地方，在两人出场以后，登时变得嘈杂不堪，好在他的位置靠前，有心控制之下，倒也不会太受影响。

谢少安与姜昱二人遥遥相对。只见谢少安五官俊美，身穿白色练功服，腰绑一条黑色腰带，神采飞扬，风度翩翩；而姜昱长相虽然斯文，但气度非凡，身穿黑色练功服，足显英姿飒爽。

不说其他，单从气势而言，就已经碾压了之前的大多数对手。

楚天暗暗吃惊，两人的气势还未开场就已经攀升至极致，似乎并不担心之后陷入持久战的艰难局面。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但哪怕是从未看过赛事的人，见到这幅场景也不由得大呼过瘾，仿若两人就是书中决斗之前的剑客一般，在比赛前夕便散发出一往无前的气势来。

“第二场半决赛正式开始。”不知是迫于舆论压力，还是因为对赛事抱有期待，训导主任朱建国不再使用那穷酸的录音声，而是改为现场直播了。不过好在他并没有去当解说员的想法，否则就凭他对武术的那一丁点了解，只怕会贻笑大方。

比斗中也不会有解说员来解说什么，这也是外行看热闹的原因之一，如果连用什么拳都看不出来，又怎么能看出其中的精髓？

双方互相施了一礼，做足了礼数，这才摆出起手式来。楚天看得出，姜昱使用的是他主修的五祖拳，而谢少安的拳法他并未见过，恐怕就是谢家不外传的瑰宝——谢家拳了。

“两人都没有留手啊，恐怕这一场要让很多人失望了。”一道熟悉的声音遥遥传来，楚天不禁循声望去，只见眉发须白的高齐正襟危坐，似乎时时刻刻都在遵循“坐有坐相、站有站相”的原则，至少楚天从未见过他有曾松懈过。

高齐对目光极为敏感，见楚天看向他，不由得招了招手，似乎身边还有一个空位。楚天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尽量不去影响他人。事实上周围一圈的人听到高齐的这句话，都是疑惑不解，只是没有发问，但楚天并没有这方面的顾忌，直接问道：“老师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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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人一看，乖乖，这不是昨天刚闯入决赛的楚天吗？那这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竟是他的授业老师？怪不得语气这么大，开场就给比赛的二人下了定论。

高齐呵呵一笑道：“因为两个人都没有留手的打算，胜负恐怕很快就能决出！看热闹的人肯定会觉得不过瘾咯！”

楚天沉默片刻，似乎认同了这个观点。他似有所感，突然话锋一转问道：“老师身边的这个空位是谁的？我记得好像票都卖完了，怎么还会有空位。”

“是你姜正阳老师的！这不，拉肚子去了。我都跟他说过了，年纪大了，不要胡吃海喝，如果不懂得保养身体，迟早会出大问题！这方面让我最佩服的就是霍宝院长了，高寿九十五，还能生龙活虎、精神抖擞的，着实不易......不说了，专心看比赛吧！”高齐似乎在嘲讽姜正阳，推崇霍宝院长，但楚天还是听出了这个口是心非的老师实际上挺关心姜正阳老师的。

楚天听罢，将视线重新转移到竞技场中。

两人试探片刻，似乎都有敌不动我不动的思想觉悟，僵持了许久。而谢少安似乎没能耐住性子，率先出手，看得不明真相的众人纷纷摇头道：“姜昱果然更为沉稳一些。”

事实上，谢少安端详对手许久，终于抓住了姜昱的一丝破绽，便毫不犹豫地出手。姜昱似乎早有预料，倒不如说是故意卖出这一丝破绽，见谢少安出手，轻笑一声，并不慌乱，与之互拼拳法。谢少安的谢家拳还未在此次的赛事中使用过，但姜昱显然下了不少功夫，也许是研究了去年的比赛资料，也许是另有途径，总之眼下并没有被谢少安的“奇兵”打得慌了手脚。

谢少安知晓这破绽是对方故意卖给他的，但他并不介意。送上门的，他从来不会往外推！

姜昱脸色凝重了几分，以他严禁细心见招拆招的打法，一时竟落了下风，可见眼前的男子对于谢家拳的练习从未松懈过，外界传闻他败于叶子龙后一蹶不振，果然只是烟雾弹而已！

两人并无私交，也不会特地去研究对方，也只有赛事来临的时候，才会开始重视对方，研究对手的习性。

好在这样的局面并没有维持太久，姜昱的五祖拳，胜在步步为营，进攻时招招狠准，退守时层层严密，谢少安没有讨得好处，也并不焦急，只是继续大开大合与之缠斗。

两人都不曾留手，场中一时声势浩大，无论是拳脚互击的碰撞声，又或是拳脚附带的风声，落在偌大的竞技场中，充耳可闻，好似无处不在。

观众一如既往地屏息凝神，显然是不想让场外干扰到场内，表现了极高的素养。

楚天目光闪烁，显然两人的比斗对他启发不少，尤其是两人都打出了自己的特色，殊为不易。

高齐在一旁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道：“这两人显然是在武术大师大成境界上浸淫许久，恐怕都快突破到半步宗师了！一旦打出了最适合自己的拳法，哪就是一步登天的胜景！相比这两个年轻人，老头子我大半辈子都卡在突破至大宗师的最后一步，真是自愧弗如啊！”

楚天并不知晓如何接话，好在高齐似乎只是自言自语，说完也就不再感叹什么了。这无疑让楚天舒了一口气，因为他并不知晓要如何安慰这个古稀之年的老人，不说武道，哪怕是修真之路，古往今来多少天才卡在第十层不得寸进，最后皆是郁郁而死，足以让人感慨不已。

场中的两人，并不拘泥于一招一式，极力求变，力求每一拳每一脚都能达到出奇制胜的效果。他们集百家之长，早已达到武术大师的巅峰境界，眼下更是将此时此刻的对手当做磨刀石，力求突破，攀升半步宗师的境界！

谢少安一击不中，立即脚踏精妙步伐后撤，正是谢家的八步赶蝉。姜昱见他并不恋战，却也不穷追猛打，一如既往稳扎稳打，倒让谢少安的谋算落空，一时无从下手，比赛再次陷入僵局。

两人一时势均力敌。谢少安的小聪明在姜昱面前可谓是无处遁形，难以生效，而姜昱的一拳一脚，谢少安亦是看得一清二楚。

或许，两人在不突破的情形下拼到最后，胜负会在五五开左右！但若是有一人率先领悟出贴合自身的拳法，也许就能打破眼下僵局！

水滴而石穿，厚积而薄发。

只见过了片刻，场上的形势仍是五五对半开，看似一成不变，但在众老师们的眼中，早已天翻地覆。

高齐喃喃自语道：“老夫有幸，能在有生之年再次看到武术界的盛世来临！”

楚天原先只是凭借神识力有所猜测，听到身边老人的自言自语，这才确定了下来。不曾想，场上的两人竟是双双突破至半步宗师境界！

在楚天的眼中，谢少安和姜昱的拳风似乎有所改变。谢少安颇像一个刺客，一击不中，立即远去，但却并非怯战，而是如毒蛇吐信，寻找更加的进攻机会；姜昱则是将稳扎稳打发挥到了极致，一击出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却又不失锐气，时时刻刻等待着变守为攻的机会。

这股符合自身性格特点的拳风，还不太明显，但不知为何，楚天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自己的拳风，又会是怎样的呢？”楚天不禁这般想到。

然而哪怕姜昱同谢少安一般，突破至半步宗师的境界，似乎仍是稍逊一筹。要论努力，谢少安不敢称全院第一，但也起码名列前茅，但说起姜昱，却无人敢与之比肩！似乎他的人生，只剩下看书与习武，再无其他。

姜昱知晓，自己绝非谢少安、叶子龙这样的天才人物，但勤能补拙这个道理，他比谁都懂，而且也比谁都做得更好！

但他仍是败了。

也许只是败在自己没能在突破之际更好地将之转化为自身的战力。

也许只是败在谢少安那鬼神莫测的步法上。

或者说，二者都有。

终究还是败了。

这场精彩绝伦的比赛，不过短短十分钟，众人却觉得看了约莫有半小时左右，原因无他，只在两人皆是全力以赴，底牌尽出，并且从不放低对自己的要求，哪怕在比斗中，也要不断突破再突破！

姜昱毫无风度地躺在舞台之上，过了一小会才站起身来。事实上他只是受了轻伤，而谢少安最后的神来之笔虽是奠定了胜局，却也不穷追猛打恶意伤人。

全场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掌声。

谢少安脸上神色自若，却是朝着楚天的方位望去，但在茫茫人海中仍是没找到他。

楚天却是一言不发地看着谢少安。

他知道，谢少安想告诉他的道理。

他也知道，谢少安这是给他下战书了。

能站在舞台笑到最后的人，才是胜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