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伸手指了指那公厕后头位置，道：

“呐，那边有个入口，子元两人就是从那边爬下去的。”

李奎勇走了过去，那入口下面还有一缓坡，看来这是专门用来给掏粪用的，便蹲下身要爬下去，

“哎，奎勇，你等会”，秦岭叫住，把俩捏成团的棉花递过来，

道：“这塞鼻子上，能好受一点。”

李奎勇接过，然后钻入了下面粪坑里，刚一下面，那刺鼻的氨气味直扑鼻腔，冷不丁一下，没给他熏一跟头，

这味，简直了，这两天有点感冒，鼻子有些塞，这一呛，瞬间通透！

忙用棉花把鼻子塞住，用嘴巴呼吸，不然可顶不住，脚下也滑，小心翼翼往前头走去，来到李子元和李严这边，两人一个舀粪，一个扶着木桶，正忙乎着呢。

一桶装完，他和李严两人一块提留着到洞口，这玩意挺沉的，一桶怎么得有五六十斤，

他们两人把桶往上举起，让上头姑娘帮着往上一块提，那粪水都滴到脸上来了，

“我去！”

李严崩溃喊着，

“勇哥，下次我打死不来掏这粪了，爱谁谁来，槽，哥们今儿真特么是吃屎了。”

李奎勇也是大口呼吸，

“行了，别嚷嚷了，有这力气赶紧使把劲，把粪桶提上去。”

就这么着，在下面待了将近一个小时，舀粪、提桶、举起，这么机械重复着，总算是把两车的粪桶给装满了。

三人爬上来时，直接瘫地上了，大口喘气。

秦岭上来，关心道：

“奎勇，你没事吧？要不要喝口水？”

把自己带的水壶给递上来。

“没事！”

李奎勇摆下手，“我不渴！”

他现在这脑子里都是那橙黄黄的粪池，哪喝得下。

几人歇了会，李奎勇从地上爬起，道：

“子元，李严，咱把粪桶放车上吧，抓紧出院子，别让人给逮着，再给扣留了，那可就悲催了。”

两人踉跄着从地上爬起，几个姑娘一边帮衬着，把几个粪桶给放到架子车上，用先前带过来的稻草，每个粪桶上放一些，能减少些粪水荡出来，再把盖子盖上。

赶着俩架子车往院门口去，到了门口，运气不错，那看门大爷这会没有在，已是饭点，估计是打饭去了，趁着这时机，顺顺利利的出了粮站，

到了外头街上，李奎勇道：

“先找个地儿吃饭吧，吃完饭你们姑娘们再逛逛县城，下午咱再回去。”

萧薇道：

“还逛什么啊，浑身都臭死了，我现在只想早些回去洗洗，再把这衣服换了。”

其她几个姑娘也都是点头，这么个意思。

“饭还是要吃的，这折腾一上午你们不饿啊？”

李奎勇兜里拿出些钱和粮票交给李子元，

“子元，你去前面摊子买点吃的吧，咱这臭气熏天的，估计都不让咱进去坐着，你给买些回来，就在这边解决吧，吃饭咱早些回去。”

也没兴致逛街了。

李子元点头，也没跟人客气，“那我去买点！”

他们几人就在街边找个台阶坐下歇着，只是没过一会，李子元着急忙慌又跑了回来，上气不接下气，

“勇……勇哥，快……快……”

急得整句都说不出来。

几人听得费劲，李奎勇道：

“歇口气再说，让狼给撵了怎么着，出啥事了？”

见人两手空空，东西也没买着，心道不是被抢劫了吧？

李子元道：“勇哥，跃民他……他们跟人打起来了，快……快去帮忙！”

“啊？！”

李奎勇一下站起，道：“为啥打起来？”

“具体我也不知道！”

李子元道：“好像是为了争夺粪水，跃民他们被……被围上了，快，快去！”

李奎勇一把抓起一边挑粪桶的扁担，

“带路！”

跟着李子元往前头跑去，李严也是操起一扁担跟了上去，几个姑娘也都追上来。

李奎勇赶到前头一公厕门口时，外头两帮人马对立站着，一边是钟跃民、郑桐、曹刚他们，年轻人居多，另一边年轻、年长的都有，看穿着打扮、口音应该是本地的，

两边都是手持扁担、棍子、还有镢头等农器具，正对骂着，剑拔弩张，一有不对就是要打群架了。

“跃民，郑桐！”

李奎勇赶到两人面前，匀口气道：

“这怎么回事？你们可真能折腾的，又闹出这么大阵仗来。”

钟跃民见来人，欣喜道：

“奎勇，你怎么也在县城？也太巧了。”

“我们来县城掏粪”，李奎勇说道：“先不说这个，这怎么回事？”

郑桐双手抓一木棍，神情有些紧张，道：

“勇哥，我们也是来县城掏粪的，这不刚在公厕里掏呢，这帮本地的家伙说我们偷他们粪，把我们掏的粪扣下不说，还要赔偿，

他娘的，没这么欺负人的。”

“你们嘀咕啥呢！”

对面一年轻的崽子手上抓一镐把子，对着他们叫嚷，

“你们这些京城来的知青真是狼心狗肺，来我们陕北白吃白喝，不感恩戴德不说，还要跑来县城偷粪，怎么尽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呢？

今儿我代表陕北人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们。”

边上几个帮手附和叫嚷着。

看这几人行为举止，吊儿郎当，痞里痞气的，也不会是什么正经人，估计是街头那种混子、流氓了，

“我去你大爷的！”

郑桐回怼着，

“就你们这几个狗东西还有脸代表陕北人民？

脸皮得多厚？啊！

狼心狗肺的该是你们，我们不远千里从京城来陕北支援建设，奉献出宝贵的青春，我们有一丝怨言没有？

你们几个龟孙子，就是这么对待恩人的嘛？

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偷粪了？槽！”

对方领头的地痞手里镐把子一横，指着边上一粪桶骂咧道：

“都人赃俱获了还嘴硬呢，你当别人都是瞎子嘛？”

郑桐倒是不急了，推了推鼻梁上眼镜，道：

“是嘛？

要我说你读书少，不认识字，那就好好待家里头，别特么出来丢人现眼。

这上面写了这么大俩字——公厕！

不认识嘛？那就是大家的，谁都可以来掏粪，这么大一粪池，还是你一人拉得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