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令月恶狠狠地瞪了后面的肖赫一眼。

肖赫倒还好，还能从容不迫的憋住笑意，其他的几个侍卫脸都要憋成猪肝色了。

梅令月走到她的面前，挺了挺胸，有些崩溃道：“你看清楚，我是女的！如假包换的姑娘！哪有我这么漂亮的断袖！”

小芳狐疑地上下打量着梅今月，小声嘀咕道：“看起来也没多大啊……保不齐是垫了些布……”

这句话肖赫他们是没听到，但是梅令月是听的清清楚楚！

小芳什么意思？

她这个程度就是垫几块布就行的？这是赤裸裸的看不起她的身材！

要不是碍着肖赫他们还在，她怎么也得上去掰扯两句！

梅令月真的悔不当初，人一旦相信了很炸裂的信息后，让她相信普通的事实反而很难！

她不想再和小芳掰扯这些了，“我今天把你绑来不是要娶你的！你之前和我说，你有个堂姐是吧？”

“她是不是叫小香？”

小芳警惕的看着梅令月，她之前虽然和梅令月说过她有个堂姐，但是并没有把名字告诉她。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是，就让你见她最后一面，不是的话，我现在就去把她杀了。”

小芳的眸中不解之色更甚：“为什么要杀她？”

梅令月回想起小香给温云闲下毒的事情，本是三分的怒意也一下涨到了十分，她真是恨极了小香。

“她对我的夫君下毒，我要她的命来赎罪。”

小芳明明被绑的很紧，虽然没有被绑在柱子上，可是在手脚都被绑住的情况下，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地上爬了起来，怒视着梅令月，弓着身子飞速地向她冲过来。

她凶狠地撞向梅令月。

“公主小心！”

梅令月根本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她们二人的距离并不远，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站在原地。

梅令月身后是一张方桌，若是撞到桌角，最轻也够她疼上好几日。

肖赫一个闪身，护在梅令月身前，在小芳冲过来的瞬间，揽住她避开了小芳的撞击。

而小芳却来不及停住，额头狠狠地撞上了桌角。顿时就肿起了一大块，还破了皮，流了不少血。

“你疯了啊！”梅令月惊魂未定，她还什么都没做呢？就恐吓了一下，她就这样？

小芳跌落在地上，桌子都被她撞到了墙角，她头发散乱，额上还在汩汩的冒着血。

“我姐姐早就已经死了！三年前，大伯家出了事后，我们家日子实在不好过，父亲就把姐姐卖了。后来，我爹和我说姐姐干苦力死了，姐姐这辈子已经够苦了！我不允许你乱说我姐姐！”

梅令月见她这样，心里不知为何升起一股自己都控制不住的怒意。

“你姐姐不仅没死，还当了十恶不赦的奸人，害人性命！她苦什么？她害得我差点失去了我夫君！”

小芳伤的这么重，还是扯着嗓子对着梅令月大喊。

不知道是为了否定梅令月的话，还是为了否定自己心中那一点点不确定。

“你胡说，我姐姐不会做这样的事情，那肯定不是我姐姐！”

刚刚那个将军似的人叫她公主？

若她真是公主，她没必要骗自己这样一无所有的乡下姑娘。

难道姐姐……

“你带我去见她！若她真是我姐姐，我替她给你们偿命！”

梅令月听她如此说，怒意更甚。

凭什么像小香这样的人也有那么在意她的亲人……

“好，赔命是吧？走，我现在就带你去！”

梅令月不明白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只觉得心中有一股无名的怨气在吞噬她的理智。

“肖赫，把她给我绑好，嘴也缝上。”

肖赫点了点头，照着她所说做了。

梅令月转向小芳道：“我带你去她房间见她，若就是她，你就吃下这颗药，替她偿命。”

梅令月拿出了昨天向张府医要来的药，在她面前晃了晃道。

小芳点了点头。

梅令月气的一甩手，先出了屋子。

“把她带出去，去小香的屋子。”

“是，公主。”

＊

关押她们两个人的房间不算太远，不过就在隔壁的院子罢了。

小芳已经有三年不见自己的姐姐了，她真的一直以为姐姐就像她爹所说那样，因为过度操劳而死了。

梅令月告诉她这样的消息，她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那时，姐姐刚刚失去了父母，寄住在他们家。

可是爹娘却说什么都不肯收养姐姐，姐姐那时候已经十四岁。

明明再不济，过两年可以把姐姐嫁出去。

可爹娘非要把姐姐给卖了换钱。

她跪在爹爹的面前苦苦哀求，却换来一顿狠狠的责打。

她晕了过去，醒过来时，姐姐已经不在了。

姐姐的样貌比她清秀漂亮许多，她们二人在一起，倒是她的面容看起来偏成熟些，她更像姐姐。

可是姐姐是真的很疼爱她……

小芳不敢想姐姐被卖了以后会遇到什么事……

第73章 陪伴

小芳回忆着，脚步却未停，他们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小香的房间外。

门被打开了，小芳在他们的指示下，走进了房间，看到角落坐着的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被蒙住了眼睛，就像一个木偶般对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反应的坐在一根柱子下。

哪怕三年未见了，她还是第一时间就认出来了。

那是她姐姐。

小芳的眼眶瞬间就被泪水占满了，可是她被堵住了嘴，发不出声音。

眼泪一颗一颗的顺着脸颊落下，好像此刻要把当时没有见到的最后一面的遗憾也要弥补了一般。

她发出呜呜呜的哭咽声。

小香虽然被蒙着眼睛，却好像有感应一般抬起了头。

她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却一直向着小芳的方向张望。

“谁？小芳？”

“呜呜呜呜……”

小香听出了她的呜咽声，顿时就慌了神。

她被绳子绑着，无法下跪磕头，只能拼尽全力把自己的身体朝着地板砸去。

“公主，公主，饶了她，小芳是无辜的，她没有做坏事！你放过她，你要我的命也可以！”

梅令月冷眼看着，没有理会小香的话，她转向小芳问道：“你说过的，如果认出她是你姐姐，你愿意为她偿命，现在你还愿意吗？”

小芳脸上血污泪水混在一块狼狈不堪。

可还是没有一下犹豫的疯狂点头，似乎害怕梅令月会反悔。

梅令月咬紧了唇，似是不忍，也似乎是不相信。

她又问了一遍：“你现在还有反悔的机会，肖赫拉开小香脸上的布，让她亲眼看看！”

小香一睁开眼，就看到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一脸血污的对着公主下跪，不停的弯腰点头。

小香之前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从未有过悔恨，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答三殿下的恩情。

哪怕为此害了别人的性命，她也在所不惜。

可现在，她第一次感受到了锥心之痛，这是她最疼爱的傻妹妹，她竟然要为了自己赔命！

“不……不要，公主，你放过她，我知道错了，你把我这条命拿去做什么都行，你放过她。”

梅令月没有听小香的话，走到了小芳的面前，扯下了她嘴上的布。

“公主，你杀了我吧，只要能放我姐姐一条生路，我给她赔命。我这条命本来就是她的！”

梅令月点了点头，漠然地把刚刚拿出来的那颗药，塞进了她的嘴里。

“不！！”

梅令月此时终于转向了小香，很有耐心的解释道：“这个药，比你上次用的那个毒药还要更厉害。它进入她的身体后，会一点点的腐蚀她的五脏六腑，她会像发烧一般浑身发烫，最后迷迷糊糊的死去。”

“你满意这个死法吗？我挑了又挑，最后才选中的。”

在梅令月眼中，小香第一次露出这样丰富的神情。

这么害怕，这么心疼，这么恐惧。

明明是个连自己性命都不在乎的人，却那么的在乎她妹妹。

“公主，你给她解药，你要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我知道错了，放过她，放过她……”

梅令月心里的那股愤怒却越发的难以控制，她突然不想亲自审问小香，不想看她那张绝望的脸。

她淡淡道：“肖赫，把之前准备好的，要问的，该问的都让她好好叙述一遍，然后签字画押。”

“是，公主。”

“你什么时候招完，什么时候给她解药。”梅令月看着一旁蜷缩在角落里的小芳冷漠道。

“是……是。”

肖赫一题一题的问着，梅令月在一旁闭着眼睛静静地听着。

小香着急的回答着，眼睛一直死死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害怕她在过程中就断了气。

终于，肖赫问完了全部问题，小香没有犹豫的签字画了押。

“公主……公主，我知道的我全都说了，你放过她，我……我才是该死的那个，你放过她！”

这个人，明明之前还是如同假人一般，任她怎么劝说也不肯松口的冷面内奸。

她也有这么在乎的亲人，而那个人也同样的如此在乎她。

在乎到可以不要性命。

“好，这里是一个毒药，一个解药，你把毒药吃下去，我就把解药给她。”

小香双手不能行动，却毫不犹豫地张开了嘴。

梅令月不懂，小香为什么一点都不怕她使诈骗她，不给小芳解药。

梅令月深吸了一口气，不知是在平息自己心中的哪种情绪，把药塞进了小香的嘴里。

然后她转身道，“我骗你的，你们俩都去死吧。”

＊

温云闲今天没有出门，在书房里看书。

梅令月皱着眉，嘟着唇，看起来气鼓鼓的闯了进来。

她看起来不高兴极了。

她进来以后，就径直的躺在了书房里的摇椅上侧着身望着他。

温云闲放下了手上的书，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子，与她平视，然后捏了捏她的面颊才柔声问道：“你怎么了，这么不高兴？”

梅令月忿忿道：“嫉妒。”

温云闲见她这闹小孩子脾气的样子，实在可爱，揉了揉她的脑袋道：“嫉妒什么？”

“小香招供了，为了小芳。”梅令月没有细说，简短道：“她们感情真好。”

其实那个所谓的毒药。

梅令月最终也没有向张府医拿毒药，不过是能让人短暂发热的药，既不会死，也没什么后遗症。

她吓吓她们罢了。

之前小香她伤害温云闲，梅令月怎么也得出了这口气，所以最后才会骗她。

但是，看到她们为了亲人彼此牺牲，她没来由的嫉妒。

不想看到最后她们会如何，她急急地就出来了。

她承认，她很嫉妒。

连小香这样的人都有家人，有为她不要性命的人。

而梅令月没有。

温云闲亲了亲她的额头，见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有打扰她，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陪着她。

梅令月自己都不能否认，她心里对于自己被家人抛弃这件事，很在意。

她嫉妒所有这样幸福的人。

因为这种感情，她一辈子都不会得到弥补。

心中缺了一个小口，从不知哪里刮来的刺骨寒风，不分季节，不舍昼夜的，永远会从这里经过。

只要想起来，就会浑身冰冷，难以呼吸。

她抬起眸时，入眼的是温云闲温柔带笑的脸。

“我出神了，你怎么也不叫我？”

梅令月伸出双臂，他轻轻搂住了她，两个人一起躺在了摇椅中。

“今天大半天没见到你，想多看看你。”

梅令月把脑袋靠在他肩上，深深地吸气，然后呼气。

情绪也静静平静了下来。

摇椅并不算大，两个人几乎紧紧地靠在了一起。

秋天的下午，书房里可以看到庭院内正在随风飘落的银杏叶，空气中，还有不远处种的桂花树飘来的香气。

周围一切都很静，只有鸟鸣，风声，还有彼此的呼吸声。

她突然觉得很满足，

又没来由的觉得很害怕。

“温云闲，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

梅令月又觉得突然问这种不着边际的问题，什么有一天我死了？我不见了？我消失了……

好蠢。

“算了。”梅令月在他怀里蹭了蹭，没有再开口问。

两个人之间又沉默许久，平时，若是和一般的人在一起，好像不开口说话，就会显得尴尬。

而现在，梅令月没有这样的感觉，她不用主动开口去表达什么。

温云闲不会逼迫她，不会要求她。

他好像会等待她，这种感觉她很喜欢。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几乎都要在他怀中睡着，才听到他小心翼翼地轻声说：

“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不要我了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