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清听着封允的问话，心已然沉入到了谷底，这让他如何回答？

说愿意，那就再难脱身了。

说不愿，那便是违抗圣意了......

寂静在两人之间蔓延，封允别开目光，也不再需要他回答了。

径自直接吩咐道：“来替朕研墨。”声音中不带一丝喜怒。

连清闭了闭眼睛，果然是这样，他封允想要如何，从来都不是别人说了算的。

连清起身来到了封允身旁，尽职尽责的研起了墨。

封允批改奏章的间隙，便看见了一缕阳光照射在桌案上，而连清立在桌案旁，长身玉立的样子，仿若和记忆中的人重叠在了一起。

那时，在安王府，连清就是这样，恬淡安静，神色淡然的侍立在自己身旁，替自己做着这些事情。

封允的眸色不禁深了深。

“把这封奏折抄一份。”封允递过来一封奏折。

连清看了看封允的神色，轻声应道：“是。”

连清就在封允的身旁，从笔架中拿过了一支笔，细细抄写了起来。

若是从前在安王府，封允会要求连清坐在自己身旁，而今，连清断然是不敢和封允同坐的，只得站在一旁专心誊写。

待连清将抄好的奏折递到封允面前，封允接过后，便细细看了起来，其间还不住的抬头看侍立在一旁低着头的连清。

封允看过后，一阵失望的扔到一旁，这杨喻之的字迹虽然好看，但是和从前的连清是半分也不像。

连清看着封允的动作，心中又是舒了一口气，不枉他改名换姓后，又练了一手好书法。

在封允处理公务之时，连续来了几波文武大臣，看着封允身边侍立的人，从沈清潮换成了这么个新面孔，众人皆是面色各异。

期间有人询问道：“不知，陛下何时启程回京？”

封允思索了片刻，便道：“三日后吧。”

来到陵州视察的一应事务已经处理完了，是该回去了。

连清听到此，待大臣们离开后，不禁出声问了句：“不知小人，可否留在陵州？”

封允瞥了他一眼道：“朕封你为起居郎，自有你的住处，往后自是要时时随侍在朕身边的。”

连清听到此，只觉眼前一黑。

就连提出要回家安顿的心思都不敢提了，若是封允派人跟着自己，发现了李莺娘，那不就是不打自招了？

连清看着封允如常的批改着奏章，默默攥紧了拳头。

沈清潮和江念，江飞羽，冯书易，郑承柏一同来到了封允办公之地，就见封允低头批改着奏折，而一旁侍立的连清则轻轻侍弄着香炉。

这一幕太过和谐，仿若在封允身旁本就应该有连清这么个人一般。

这一幕实在扎眼。

沈清潮上前道：“陛下，这是陵州这些年的颇有成效的政令，您看看。”

封允接过奏折，粗略看了看，便问：“你们看过后，可有何心得总结？”

封允治下便时常从历年的事务中吸取精华，取其糟粕，这一年来，大安朝在封允的治理下，却是更加繁荣昌盛了。

郑承柏作为陵州的知府，自当参与这样的讨论，只是还未说话，便听沈清潮道：“陵州虽然治理得不错，却有一件事情的处理中，着实不妥。”

“嗯？”封允出声。

连清作为陵州的师爷，自也是处理无数的陵州政务，也仔细聆听了起来。

而连清聚精会神的样子，恰恰被端坐在椅子上的封允看得一清二楚。

“此地耗费巨资，修建了一处大坝，明明旁边的黄河几十年水位都未上涨，着实是劳民伤财。”沈清潮道。

在场的江念，江飞羽，冯书易都不是陵州之人，而郑承柏虽然是陵州知府，却也才刚上任不久，而这沈清潮乃是封允身边的红人，自是没人好驳了他的话。

而连清在陵州生活了一年多，自然知道陵州的境况，听完沈清潮的话后，实在是忍不住，出了声：“此话，小人作为曾经的陵州师爷，不敢苟同。”

众人皆将目光转向了连清，而封允的目光也正看着连清，只觉面前“杨喻之”的眼中似乎涌现出了让自己熟悉的东西。

那是当年连清还未曾知道自己是安王时，同自己高谈阔论时眸中会出现的神采。

封允饶有兴致的看着出声的连清。

而连清在说完那句话后，看着众人目光都凝视了自己，却不知该不该再说下去了，看了看身旁的封允。

只见封允轻轻点头道：“但说无妨。”

连清听着封允此话时，似乎感觉封允嘴角似乎挂着笑容，下一瞬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有了封允的首肯，连清顶着众人的目光道：“这大坝原本也停工过一段时间，但是小人到了实地考察后，发现水位确有异常，才收集了诸多证据，说服了当时的知府重新动工的。”

看了看众人的反应，连清又道：“最近这些时日，水位已然上涨了，但是有这坚如磐石的大坝，就算是几十年一次的洪涝，当也是万无一失的。”

连清又朝封允道：“陛下，若不信，可以找到一些关于此地水患的政务看看详情。”

封允别有深意的看着连清，说道：“看来，杨起居，做这么个小小的起居郎，当是屈才了啊。”

沈清潮见封允对连清的态度，脸上已然维持不住云淡风轻的表情了。

自从这个连清出现在封允面前，自己的存在于封允来说倒是无足轻重了一般。

江念看着“杨喻之”和连清七分相像的脸，不发一语。

冯书易看连清如此入封允的眼，只觉自己此番撞了大运了。

郑承柏别有深意的看着连清和封允的这一幕。

待得封允用膳时，屏退了众人。

连清方得了空子，走到了屋外，看着还未走远的人影，连清叫道：“郑大人。”

郑承柏回身望了过来，面容和煦如春风。

连清看着他这模样，却心中有气，只得长话短说：“还请郑大人，替我守好秘密！”

郑承柏作揖道：“你放心。”

一旁宫女来到连清身边道：“陛下唤你回去。”

连清只得转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