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一间厢房内。

微弱的烛火映照出杨书予的侧脸，正在桌边更换福安准备好的衣物。

正在打量身上的衣物之时，只听一声声音从屋里内间传来。

“书予。”

这声呼唤砸在杨书予耳中，让他的手不禁抖了抖。

随即，对着从内间走出来，一身紫色锦衣的连景瑜，行礼道：“见过三殿下！”

连景瑜脚步一顿，脸上的神情一滞。

连景瑜迳自走到了杨书予所在的圆桌前坐下。

轻声道：“坐吧，我们很久没见面了，我想，和你说说话。”

杨书予一张脸上无甚表情，只有恭敬之意：“臣不敢逾矩。”

仍旧现在桌边。

连景瑜闭了闭眼，方才期盼的神情也变淡了几分。

声音中已然带了一丝愠怒：“从前我们不是好好的吗？如今为何躲着我，不见我？你可知道，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杨书予的神情依旧是淡淡的。

“殿下千金之子，自会遇到更符合您心意的人，往后，臣定会对殿下敬之，畏之。”

连景瑜只觉打到了棉花上，一阵无力感袭来，心间那些想要向杨书予倾吐的话，再难吐出。

终究只得道：“封檀垣对你的心思不单纯，我可以让你离开他。”

杨书予眨了眨眼，低头看着脚尖，淡淡道：“不用麻烦三殿下了，是我自愿追随在二殿下身边的。”

封檀垣的心思他怎会不懂，殿试前夜，差点失了身子，他已然知道封檀垣这么多年对自己是个想法了。

可是他怎么逃的掉，封檀垣当真会放过自己吗？

以这么多年相处下来的感觉，封檀垣若得不到，宁愿毁掉，他不敢冒险。

连景瑜只觉胸口堵着一口气，从前杨书予从来都不会这么和自己说话的。

“你到底是怎么了？之前说好的，我们金榜题名，你出宫入仕，我们再一起同朝为官，我……我还有好多话想对你说，你到底是什么了？！”

连景瑜眼尾泛红，站了起来，质问出声。

杨书予不看连景瑜，自顾自道：“殿下，那些都是儿童的戏言，当不得真，更何况，我们都未入殿试之榜，而您，如今成了皇子，世事本就无常，您又何必强求？”

连景瑜抬手搭上了杨书予的肩膀：“你若对我无意，那日大理寺，你为何要来？”

杨书予从连景瑜手中挣脱：“不过是顾念旧情罢了。”

连景瑜眼神沉沉的定在杨书予身上。

“事到如今，我也无意去弄清楚书予对我是何种心思，我会让你离开封檀垣身边，从此以后，天高海阔，你可自行抉择。”连景瑜说完，朝着门口走去，推门而出。

杨书予看着连景瑜的背影，默默无言，过了一会儿，才推门而出。

一出屋门，就看到了站在走廊上两两对望的连景瑜和封檀垣。

封檀垣看到从屋中走出，已然换了一身衣服的杨书予，朝着他道：“过来！”

杨书予迈着步子，经过连景瑜身边，回到了封檀垣身后。

“景瑜，久见你不回来，为兄特来相请。”封檀怨露出一抹笑容。

“有劳皇兄了。”连景瑜看着低头在封檀垣身后的杨书予，淡淡道。

……

第二日，永安宫。

封允听着太医给连清诊脉的答复。

“陛下，皇后娘娘的身子已然调理得不错，若是想要再有子息，应当不难。”

封允唇角勾起一抹笑容：“下去吧，赏。”

连清倚在床边，看着封允那抹笑容，心间直颤。

昨日封允在床榻上，一声声在自己耳边说要让自己再给他个孩子。

当真是让人羞愤不已。

可又没脸拒绝，今早竟然直接让太医来给自己诊脉，问子息之事。

连清心中叹了叹，终究是逃不过么？

想起屋外的寸草不生的花园，连清捏了捏被角。

中午，连景瑜来永安宫，正撞上封允和连清用膳之事。

连清赶忙吩咐：“给三殿下呈上碗筷。”

又朝瑜儿道：“瑜儿，坐吧，一起用膳。”

瑜儿乖巧落座。

期间，连清和封允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瑜儿近日过得如何，瑜儿一一认真作答。

随后，看着两人柔和的面容，终是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父皇，孩儿和景曦，延瑞，书予们一起长大，今日，想替他们求个官职。”瑜儿斟酌着说了出来。

连清见此，抬眼看了看封允。

封允沉思了一会儿，就道：“景曦和延瑞，朕自有安排，只是那杨书予自小都是你皇兄的伴读，你替他求官职，恐怕也感念不了你的好意。”

连景瑜有些无措的看着封允，做出一脸不好意思的羞愧模样道：“儿臣没想那么多，儿臣幼时曾跟他们定下了约定，苟富贵，勿相忘，如今，儿臣得您的宠爱，恢复了皇子的身份，终是要兑现儿时承诺的，还请父皇开恩。”

封允听着瑜儿这一脸不好意思的央求之语，停下了筷子，顿觉受用。

这还是瑜儿第一次同自己要东西，怎么说都得满足于他。

可是面上却不动声色。

瑜儿见此，只得朝着连清小声开口：“父亲，你帮我劝劝父皇。”

连清看着这副模样的瑜儿，不禁会心一笑。

在桌子下握住封允的手，连清看向封允。

“陛下，瑜儿好不容易向你开口，你莫不是要让瑜儿失望不成？”

封允反握住连清的手：“朕又没说不给。”

瑜儿顿时抬起了头，放下筷子，直直起身跪地。

对着封允便道：“儿臣替景曦，延瑞和书予他们谢主隆恩！”

封允看着完全不给自己反悔余地的瑜儿，张了张嘴，终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连清见此一幕，不禁笑出了声。

封允摇了摇头，指着瑜儿，朝连清道：“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随即朝着瑜儿做出一派严肃的模样道：“下次可不许如此了！还不快起来！”

瑜儿偷偷打量两人，又坐回了原位，恭敬道：“儿臣知道了，下次不敢了。”

连清看着两人，脸上的笑意就没散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