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景瑜在封允的龙案前看到雍王出宫建府所带的家眷。

那一个杨书予的名字直直刺在封景瑜心头。

封景瑜掩下眸中的神色。

状似不经意问道：“父皇，这杨书予怎么也在皇兄的家眷名单上啊？”

封允看了看，淡淡道：“那日为你们选妃之宴，垣儿放着大家闺秀们不选，跑去和那杨书予厮混，还说什么非他不可，他既如此，这杨书予入他后院，免得再生旁的祸端。”

封景瑜定定听完，闷声道：“哦。”只是眼中的神采暗了一瞬。

只听封允又道：“明日，你皇兄迁府，你去相送。”

“儿臣知道。”封景瑜应下。

只是这一整天都神情恍惚了起来。

就这么定了杨书予一生吗？

当年的连清是不是也是如此？

封景瑜胸口闷闷的。

待未央宫事毕。

封景瑜直奔永安宫。

“瑜儿，来坐。”连清见着瑜儿，连清浮现出笑容。

指着身旁的软榻让他坐下。

闲谈了数句，连清发现瑜儿似乎有话想说。

“瑜儿，可是有什么想说的？”连清疑惑不已，这是又有什么难事了？

瑜儿开口道：“明日皇兄就要迁府，入驻宫外的雍王府了。”

连清点头：“然后呢？”

瑜儿看了看连清，道：“我见那出宫的名单上，杨书予在家眷之列，写着乃是雍王妾室。”

连清神色一变。

封景瑜道：“儿臣想着，终是同窗一场，父亲，您能不能请父皇开恩，让杨书予纵使当一辈子平民百姓，也莫要让他落入那般境地。”

连清看着瑜儿的面容，这脸上恳切之意，溢于言表。

瑜儿对那杨书予，恐怕不仅仅是同窗之谊……

而那杨书予终究身不由己。

和从前的自己，何其相似。

正思索间，只听殿外传来禀报声：“陛下驾到。”

瑜儿赶忙对连清道：“父亲，千万别说是我让您说的。”

连清眼睛眨了眨。

就见封允大步走了进来。

“瑜儿也在，既如此，呆会儿一起用膳。”封允坐到连清身边，一手搂过了连清道。

瑜儿站起来行了个礼，恭敬道：“儿臣还有事，膳就不用了，儿臣先走了。”

说完就恭敬退下了。

连清看着瑜儿离开的背影，垂下了眸子。

连清心有所思的用起了饭，脑中正想着如何与封允说此事之时。

只觉一股反胃之感袭来。

“呕……”

连清低下头，捂住嘴，痛苦的干呕起来。

封允赶忙拿起水杯放到连清手上。

宫女们也都替连清拍着背。

连清缓了缓，压下腹中的异样，又吃了一口。

下一瞬，又是一股反胃之感袭来。

连清眼眶都浮现出一抹红晕。

封允沉声下令：“让太医过来看看。”

封允也无心情用膳了，将人搂入怀中不住的安抚着。

连清似有所觉，抬手抚上了小腹，眼神闪了闪。

太医来诊过脉。

立时跪在了封允面前：“恭喜陛下，恭喜娘娘，娘娘这是喜脉。”

封允眼睛在眼眶中转了一圈。

问道：“当真？”

太医道：“当真！”

封允喜不自胜，握住连清放在桌上的手。

声音中尽是喜悦之情：“清儿。”

随即将连清搂入了怀中，大声吩咐：“重赏！”

太医赶忙道：“谢主隆恩！”

待太医走后，连清感受着封允牢牢的怀抱，挣了挣：“陛下。”

封允这才放开了连清，眼中的喜悦之情似要溢出来。

连清心中复杂万分，却也没忘了瑜儿的嘱托。

借着封允的高兴劲，朝封允问道：“我听说陛下将杨书予赐给雍王为妾？”

封允道：“确是如此。”

“怎的就这样了。”连清问道。

封允就将那日发现封檀垣和杨书予选妃宴上厮混之事说了出来。

连清神色复杂的听着，这其中怕是有什么隐情，可就算有隐情，杨书予这么多年都在承德殿长大，被封允发现这等事，根本说不清了。

连清覆上封允的手背：“那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亦是我的养子，我不忍见他落得这般境地。”

封允神色一正：“那杨书予自小陪在垣儿身边，那日选妃宴上，垣儿撇下世家大族的小姐不要，跑去跟那杨书予厮混，朕没一杯毒酒赐死他便罢了，垣儿说往后定尽心尽力辅佐瑜儿，朕这才开恩饶了他性命，只是往后也只能待在垣儿后院了，旁的他都别想了。”

连清面色一痛，看着封允道：“陛下，一言就定人一生，未免太过武断。”

封允不想此时和连清争辩：“他既做了垣儿的人，若是放任不管，免不得被有心之人利用，朕不过是，防范于未然。”

连清执着道：“就为了陛下的防范于未然，就要毁了他一辈子吗？”

封允皱眉不赞同道：“他在垣儿的王府自是吃穿不愁，哪是毁了他一辈子？”

连清别过脑袋，不去看封允。

封允本来听闻连清有孕，这么多年了，当真是让他惊喜不已。

没成想连清因着这事似是跟自己怄气了。

封允声音放柔，捏着连清手心：“那你说怎么办？”

连清看着封允的眼睛，起身跪了下来。

封允伸手抬起连清两臂，却发现连清没有一丝要起身的意思。

连清道：“杨书予无父无母，我自算得是他的长辈，替他求陛下开恩，放他离去，从今以后再不回丰京。”

封允使劲将人扶起，按到座位上。

眉头皱着，终是道：“朕答应你。”

连清扯了扯封允的袖子：“谢陛下。”

终究父子一场，连清不愿看到杨书予落入自己曾经的困境中，也算是全了这段因果吧。

连清看封允面色仍不好看。

赶忙转移话题：“陛下觉得我腹中是男孩还是女孩？”

封允眉头一展，脑中浮现封景瑜的容貌，笑道：“朕希望是个小公主，可不要像瑜儿那么任性！”

连清看了看殿外，依在封允怀中又道：“陛下准备起个什么名字？”

封允沉思：“若是男孩便叫檀彦，女孩就叫静安。”

连清低低应声。

这一辈子，终究是这么过来了。

第二日，昭仁皇宫有喜的消息传遍了前朝后宫。

整个前朝后宫又是一派新气象了。

封景瑜偷偷躲在皇宫角落的石柱后。

看着前方马车前的人影。

连清身旁围着一众宫人。

对着身前一身青衫的杨书予道：“我命人在陵州查到了你的身世，此去陵州，你可以选择与不与他们相认，你的衣食住行本宫都替你安排妥当了，往后，便要看你自己了。”

杨书予朝着连清行着叩拜大礼：“书予此生，定不忘您的大恩大德。”

连清道：“起来吧。”

杨书予又道：“书予拜别皇后娘娘！”

这才起身上了马车。

宫门外，雍王看着那辆渐行渐远的马车，幽幽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