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靖南最终闭上了眼睛还是在药物的促使之下，而他那一觉一睡就睡了二十多个小时。我一度以为他是不是在我到达那里之前，被顾晋城打坏了脑袋了。在医生的再三保证他脑袋没事的情况下，我还是不能相信。脾气很坏地在院长办公室发着飙，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拿出我莫太太的身份在那里吆五喝六的。一直到范珉有些不好意思地走了进来，跟院长表示抱歉，才示意秦蕊把那个撒泼打滚的我给拖了出去。

“放开我，你们干什么呢？明明是这些医生的诊断有问题，一个好好的人怎么可能睡这么长时间呢？”我试图挣脱开来秦蕊的束缚，这时候，范珉已经从院长办公室走了出来，指着我的鼻子就道，“杨思宛，你看看你现在那个蛮横的样子，还真是跟莫靖南不讲理的时候，一样一样的！”

我瞪了范珉一眼，拽了拽被秦蕊给扯歪了的衣服，秦蕊也难得地附和着范珉说道，“是啊，杨思宛，你别太心急了，莫靖南大概就是累了，好长时间恐怕都没有这么好好地睡上一觉了。趁着这个机会，让他那个不断运转的大脑稍稍休息一下！”

我想了想，觉得秦蕊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么多年了，上一辈的恩怨纠缠，两个人的身世之谜，商场上的尔虞我诈……哪一件都不能让莫靖南安心踏实地睡上一觉，好不容易这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他是该好好地睡上一觉了。

等我从院长办公室回到病房的时候，莫靖南还在睡着，鼻息间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眉头还是一如既往地皱着。我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的睡姿，心中觉得很是满足。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了，莫靖南终于还是回到了那个总是冷着脸默默地站在我身后保护我的靖南哥哥的角色。

我坐在床头间，伸出手一笔一划地描绘着莫靖南的眉毛，鼻梁，下颚，还无聊到数了数他的睫毛……托着腮看着他，突然觉得这么安静听话的莫靖南其实也挺好的，默默地在那里笑出了声，直到身后响起来范珉的一阵咳嗽声。

我转过头去，他指了指手中的手机，示意我出去说话。我帮莫靖南把被子理了理，便跟随着范珉一道出去了，“什么事？”

“董毅打来的电话，打你的电话一直关机，说是让我们过去指认一下杨若熙的犯罪事实。”范珉说着就把手机递给了我，在电话那段董毅大致跟我说明了情况。我应了声，让秦蕊帮我照看着点莫靖南，就跟范珉一起过去跟董毅汇合了。

刚一下车，就听到了罗兰的哭诉声，“不会的，我女儿不会杀人的，她怎么可能杀人呢？你知道我女儿她有多优秀吗？她是高材生，她走到哪里都是焦点，她还有很好的出生，她不会杀人的，绝对不会！”

等我走近的时候，就看到罗兰已经毫无形象地拽着人家公职人员的衣裳，在那里撒泼打滚地嚎啕着。一看到我的出现，就像是看到了新的发泄对象似的，疯一般地朝着我扑腾过来，“杨思宛，你这个小贱人，你毁了我女儿不说，你现在还要把她送上绝路，你心怎么这么狠的啊？”

范珉一把挡住了罗兰，我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被我叫了几十年“妈妈”的人，只能淡淡地应了句，“罗兰，论起来‘狠’这个字眼，我比不上你，更加地比不上你的女儿杨若熙。而我现在做的这些，也无所谓要报复谁，要把谁送上绝路。我只是要还事实一个公道，廖敏虽然是个疯子，但谁也没有权利剥夺她继续在这个世界上疯下去的权利。更何况，在法律上，她还是我的婆婆，莫靖南的妈妈，他最在意的人。所以，于公于私，我都要这么做。”

“其实，真要说是谁把杨若熙送上了绝路，罗兰，我觉得你当仁不让的应该第一大功臣。从小，你就把你不能实现的愿望，用你所谓的真理标准来强加于杨若熙。你告诉她，凡是她喜欢的，都是她应得的；凡是她看上眼的，都应该去抢去夺……杨若熙后来的每一步路，都是严格按照你的人生哲理走下去的，以至于走到如今这样走火入魔的地步。所以，罗兰，我有时候真的很感谢你这么多年没有把我当亲生女儿对待，因为做你的女儿，其实挺悲哀的，我替杨若熙感觉到悲哀！”

说完，我就转身离开了，罗兰在身后愣了几分钟之后，却突然对着我的背影大声地喊道，“杨思宛，你撒谎，杨若熙是我的女儿，我怎么可能会去害她？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是你，是莫靖南，是杨伟华，是你们这些人把她害成这样的！”

说完，她就跟着爆发出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声，走到门口的时候，我看到了杨伟华正站在角落里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我顿在了那里，想了想还是走上前去，默默地站在他的身后，低下头说了声，“对不起！”

杨伟华抽烟的动作有些僵硬，但是，却没有回过头来看着我，只是应了句，“思宛，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要说对不起，也是我对不起若熙，跟你没有关系，去做你认为对的事情吧，我也会尽我的能力为自己的女儿做点什么的。”

第223章 我是你小妈

我看着杨伟华那苍老的有些孤寂的背影，心中的感情很是复杂。我感激他，却不能因为这份感激让我就此放过杨若熙。但是，作为一个父亲，这时候我的存在却弥补不了杨伟华心目中那种血缘的空缺。

而那边的罗兰也很快跟着闹了过来，撕扯着杨伟华的衣服，“杨伟华，你看看清楚，这些年你疼爱的女儿就是个白眼狼。你再疼她爱她又能怎么样呢？她还不是莫浩霖的女儿，她还不是因为她亲生父亲的死，来找你报仇来了？你知道杨思宛现在要干什么吗？她要断了你亲生女儿的生路。杨伟华，你不是对她好吗？对她好，你现在就要求她回报你啊，要求她不要这样对待你自己的女儿啊！杨伟华，你说话啊，这么多年你对杨若熙不管不顾的，现在她都快要死了，你就不能为她做些什么吗？”

杨伟华被罗兰扯着整个身体到处晃动，我看到他的泪水也跟着流了下来。但他却始终保持着抽烟的那个动作，不推搡着罗兰，也不说话。范珉见此，拉着我朝里面去了，庭审现场，那段视频的物证加上我的证词，基本坐实了杨若熙的罪行，剩下的就看怎么判和杨伟华到底有多大的活动能力了。

整个庭审现场，杨若熙从头到尾的表现都很沉默，坐在那里也不说话，脸上被划伤的伤口经过海水的浸泡，虽然上了药，但是看起来还是有些渗人。等庭审结束，她被押走的时候，经过我的身旁，突然问了我一句，“杨思宛，莫靖南怎么没有来？廖敏不是他妈吗？是不是他也会有些不忍心看到我现在这样？”

还没有等到我的回应，杨若熙就被押走了，我看着她消失的方向，久久地收不回来视线。范珉在身后叹了口气，感叹道，“思宛，你别多想了，杨若熙走到今天是她咎由自取。你只是把你看见的都说了出来，她剩下的命运就听天由命吧！”

我点了点头，便跟范珉一起朝着医院的方向走去，到了的时候，发现秦蕊正站在病房的门口。我走过去，朝着里面瞟了一眼，皱着眉头问道，“还没有醒呢？莫靖南他是想当睡美男吗？非要来个人给他吻醒了吗？”

秦蕊也跟着我看向了躺在病床上的莫靖南，突然用试探性地口吻问了句，“杨思宛，你说莫靖南是不是怕醒来之后，你再跟他追究那天晚上他和杨若熙暧昧的事情，所以……他才不敢醒来的啊？”

秦蕊的突然发问让我疑惑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神也带着审视，她有些抓耳挠腮地看向了站在我身后的范珉，带着点“请求支援”的表情。只见范贱人立刻就表现出了护犊子的心态，一把揽过秦蕊的肩膀，冲着我数落道，“莫太太，你千万别用莫靖南那种挖人的眼神看着我们家秦蕊，她胆子小，经不住吓唬。”

范珉说着话，秦蕊还一脸配合的表情做委屈状，我朝着他们两呕了一声，“得了，你两也别在这恶心我了，秦蕊你那一脸的男人相还真不适合做卖萌和装可怜的表情。”

我推了推秦蕊，便推开病房的门，眼睛一扫，就注意到了放在桌子上的果篮和鲜花，头也没回地问道，“有谁来看过莫靖南了？”

秦蕊点了点头，“嗯，来的人倒是不少，不过，都让我这个护叶使者给挡回去了。我不是想着让莫靖南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眼，就是带着黑眼圈等着他醒来的你吗？放行的就一个，莫靖南的特助王磊。”

秦蕊刚说完，范珉就抛个了她一个夸赞的眼神。说实话，习惯了他两掐架的模式，突然搞的这么和谐，我觉得浑身直哆嗦。不过，很快我的视线就被压在果篮下面的那个文件夹给吸引住了，最后看了熟睡中的莫靖南一眼，便突然推开门出去了。

范珉和秦蕊不明所以地一直在身后叫着我，我却径直走到走廊的尽头，一把拉起来那个一直徘徊在那里的身影，“您叫陈山是吗？既然这么想知道莫靖南到底怎么样了，怎么不走近一点去看看呢？”

对方显然对于我直接叫出他的名字，又说出莫靖南有些意外，表情略显尴尬地解释道，“你……认错人了！”

说着，他就想甩开我的手走开来，我就对着他嘲笑地说道，“你是自己不敢认莫靖南，还是担心他不认你？抑或是你收了莫浩霖多少好处，就算他死了，你也不敢来认自己的儿子？”

我的这番话大概是戳到陈山的痛处了，他涨红了脸说道，“你在说什么呢？我就算怎么着，也不至于卖自己的儿子！”

我冲着他冷笑道，“那就好，那就跟我走吧，走到莫靖南的面前，告诉他你就是他的亲生父亲，告诉他这么多年，你虽然没有认他，但你却没有一刻停止关心过他。”

我用力地拉扯着陈山的手臂，他却显得还是有些犹豫，用略显苦涩的口气说道，“那孩子……虽然是我的儿子，可是，脾气和秉性却完全是跟莫浩霖一个模样。强势又霸道，我不知道见到我……”

陈山没有说完的话却让我也陷入了反思，我只是站在一个被父母抛弃过的子女的立场上考虑的。却忽略了，陈山作为一个相对弱势的父亲，在面对莫靖南那张死人脸的时候，可能会表现出来的不安。跟着，我说话的口气也缓和了些，“没事，莫靖南除了喜欢摆着一张臭脸，偶尔乱发脾气，时常像个闷蛋一样，其它也没有太多的缺点。再说了，不是还有我在呢嘛，你就说是我拖着你来的，想用血浓于水的亲情来唤醒他沉睡已久的意识！”

陈山这一次倒是没有拒绝，我便大步流星地朝着病房走去，一脚踹开病房的门。那“哐当”一声的声响引得旁边的陈山一阵不满，我在心里嘀咕着，“果真还是亲生的啊，现在就开始心疼自己的儿子了！”

范珉和秦蕊也跟着吃了一惊，不过，秦蕊看到陈山的突然出现，就更加吃惊了。一直指着他的脸，结结巴巴地说道，“这不是……不是……那天……葬礼上的那个人？那个……莫靖南……他……他……”

一句完整的话还没有说完，范珉在旁边就受不了的原形毕露了，冲着秦蕊就说道，“你到底在说什么鸟语？人话，会说吗？”

秦蕊也跟着瞪了回去，“我不会说人话，你天天都能跟我如此舒畅的交流，你说你是个什么东西？”

“你才是东西呢，秦蕊，你是一天不跟我动动嘴皮子，你就牙齿痒痒是不是？”范珉突然用身高优势压迫着秦蕊，我闺蜜被这么一激，也燃起了雄雄的斗志，就跟范珉在病房里斗起来了。

我在一旁看的欢快，瞟了一眼莫靖南的方向，就冲着秦蕊说道，“闺蜜，这一局，我买你赢，你可别让我赔本了！”

可是，一旁的陈山却看的着急了，急促地想要范珉和秦蕊安静下来，用不满加上不能理解的眼神瞪视着我。就在整个病房都处于闹腾的氛围中的时候，睡在床上的那位睡美男却大吼了一句，“能不能他妈地别吵了？”

众人都纷纷停下手上的动作，蜂拥而至地冲向了莫靖南的病床前，而我是走在最后一个的。秦蕊还夸张地喊道，“哎呀，莫靖南，你醒啦，你终于醒了，你要是再不醒来，你们家灯泡以后都不用买了，直接用杨思宛的两只眼睛就能用。”

范珉这时候也自动开启了和谐的模式，附和道，“是啊，莫靖南，你这一睡可是把我们莫太太给吓到了，差点直接掀了院长的桌子！”

两个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莫靖南却是一脸茫然的表情，秦蕊突然尖叫一声，“呀，莫靖南，你不会是失忆了吧？你还记得我是谁吗？你还记得范珉吗？你是不是只记得杨思宛这个人了？”

说着，众人便默默地退开，给我让了条道出来，众星捧月似地把我迎到莫靖南的眼前。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我看，也不说话，我却冲着莫靖南一笑，把始终沉默地站在一旁的陈山给拉了过来，介绍道，“莫靖南，这是你爸叫陈山；我是你小妈，叫杨思宛！”

我这话音一落，众人脸上都纷纷出现了黑线，身后那两位愣是憋不住笑意，发出“嗤嗤”的声音。当然了，脸色最差的当属对面那位睡美男，只见莫靖南沉下脸，说了句，“杨思宛，你再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