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看了一眼王家大公子，想了想应道，

“其实我们老爷自到了万沙州之后，生意就越做越大，越发的顺风顺水，娶了夫人之后，大公子日渐长大，夫人便开始操心大公子的婚事，老爷也是觉着与王家相隔这么远，又那时的婚约乃是酒后戏言，王家未必就当了真，所以也默许了夫人为大公子操持婚事，并说待到大公子成婚之后，便将家里的生意大半给大公子，让他独立门户……”

婆子说到这处，顾十一与王家大哥又对视了一眼，听她接着道，

“说起来大公子也是命苦，三岁时死了亲娘，成年之后婚事又不顺……”

这位周家大公子确实是个命苦的，娘早亡，家道又败落，跟着父亲举家搬到了万沙州，又从头开始做起，周家大公子跟着父亲也是吃了不少苦头，后头周父又继了一房妻子，后娘对他是面甜心苦，周父对儿子倒是一直心怀愧疚，但长年忙于生意，儿子在家中受了后娘的欺负，他也是不知道的！

不过好歹，周家大公也渐渐长大了，倒是读书认字，人也生的一表人材，不过年纪眼看着大了，这婚事便要张罗了，周家大公子知晓自己是有婚约的，一直想要父亲为自己再联系王家。

周公却想起自己当年家中际遇，觉着王家未必就肯认这门亲事，又后娘很是积极的为周家大公子相看人家，便默许了妻子的所作所为。

可周大公子也不知甚么命，相看了一家姑娘，结果不出三月就死了，又看了一家，却是出门就被摔断了腿，再又有上上个月另一家姑娘也生了一场大病，差点儿死了，于是便有人传，周家大公子是天生的煞星，克母克父克妻克子了！

周父听说了传言，倒是不信儿子是煞星，可他们家在当地已经找不着愿意嫁女的人家了，于是便又重提了与王家的婚事，原本派人去鎏金城也就是打听消息，试着提一提，刚好遇上王家出了那样的事儿，王父急着嫁女，倒是把这桩婚事给促成了！

王家大哥闻听立时恼了，

“他们周家甚么意思，他儿子是煞星，就把我们家妹子往火坑里推？”

顾十一听了却是冷冷一笑，

“那可未必！”

道门之中也有相看之术，老家伙就同她讲过，所谓的天煞孤星也是要看人的，有的人命薄禁不住克，但有的人八字重，谁克谁还不知道呢！

所以连着三位姑娘都命薄，都要被周家大公子克？

这机率未免也太高了些！

转而问那婆子，

“那你们家这表小姐跑到甘泉城来送画这是想干甚么，把王家小姐害死，坐实你们家大公子克妻的名声？”

让周家大公子做一个辈子光棍儿？

婆子目光闪烁低头没有说话，顾十一又看向那被吓得在一边抽泣的丫头，问道，

“你呢……你是自小就跟着表小姐的吗？”

那丫头点头，怯生生道，

“奴婢……奴婢是自小就跟着小姐的，小姐乃是家中独女，老爷和夫人早死，只剩下她，便投奔到了周家，奴婢从五岁时便跟着她了……”

顾十一指了那婆子道，

“她呢？”

丫头应道，

“陈妈妈是夫人派给我们家小姐的……”

顾十一微微一笑点头道，

“来人啊！再给我打！”

手指头一指那婆子，婆子吓了一大跳，忙叫道，

“别打！别打，我说……我说就是了……”

顾十一哼道，

“你当你是卖不掉的臭牙膏么，挤一点是一点，给我打！”

护卫上去抡圆了胳膊啪啪打起来，一旁的王家大哥问道，

“十一兄弟，何为臭牙膏？”

顾十一哈哈一笑，

“早年见过的一种洁牙工具……”

立时又岔开话题道，

“打……给我好好打，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能留口气就行！”

护卫还就真没有留手，婆子被绑着，哪里躲得开，几个耳光下去就眼冒金星了，只能大叫，

“我说！我说！老奴再不敢隐瞒了！”

顾十一却是不理，直到护卫打够了二十个耳光才开口道，

“停！”

护卫停下手，那婆子的脸已经肿起来了，顾十一才道，

“快说……说不清楚，下一回就用剑抽了！”

她指了指护卫腰间的长剑，那婆子哇一声吐了一口血水出来，这才道，

“那画……那画是夫人一年前拿了……拿了画纸给……给表小姐让她每天滴血在上头……”

顿了顿又道，

“前头听说王家小姐……到了……大公子很是欢喜，便让表小姐……请……请了大公子到自己书房里……”

这表小姐确实跟周家大公子是从小长大的，不过二人都没那意思，倒是这表小姐居然与比自己小三岁的周家二公子有些暧昧，周夫人看在眼中，心中十分的不满，自觉自己收留姐姐的孤女已经是仁至义尽，还要搭上一个儿子，这可是万万不成的！

不过她也心疼这自小长在自己身边的孩子，便想将外甥女嫁给周家大公子，这肥水就不用流到外人田里了，可周家大公子与这位根本不来电，周夫人便起了坏心思。

她看不这嫡长子不顺眼了！

她想杀人，又不想自己背因果，便想借着外甥女的手，将这画里的咒灵养成了之后，再画上一幅画送给继子，让他神不知鬼不觉的中招，再那么一死，以后家业就是自己两个儿子的了！

结果王家把女儿嫁过来了，而那周父想着事隔这么多年，王家仍是肯把女儿嫁过来，心里十分感激，觉得王家是真仗义，却是大手一挥派了一个管家的妈妈来甘泉城打前站，迎接的时候，送了未来儿媳妇好几万两银子。

周夫人知晓了，那是心疼的直流眼泪，又听说王家小姐嫁妆丰厚，于是就又起了心思，便让表小姐哄了周家大公子过来，画了一幅仕女图，周家大公子毫不知情，用了人皮画纸，又用了表小姐书房中的笔墨，将咒灵画成之后，由表小姐亲自送到甘泉城，经那管事妈妈的手，送到了王家小姐的手中。

她们也不想王家小姐现在就死，却是要她嫁入周家三月之后再死，到时候即能让周家大公子坐实了克妻之名，又能谋了王家小姐的嫁妆，收回周家的银子，那可是一箭三雕啊！

“啧啧啧……”

顾十一听得那是连连摇头，看了一旁气得脸红脖子粗的王家大哥一眼，

“这女人倒是挺贪心的！”

王家大哥问，

“你如何知晓的这么清楚？”

那婆子低头道，

“老奴乃是夫人心腹，夫人怕表小姐办事不周，特意叫老奴过来盯着的！”

顾十一听了冷冷一笑，吩咐护卫，

“把表小姐请进来！”

表小姐被二人架了进来，顾十一看了看她灰白的脸色，冷冷道，

“你在外头也听见了，你那位姨母对你可真好！”

用她的血养咒灵，事儿成了，她没沾上孽债，没成的话，她更可以推说是表小姐因妒生恨，才对王家小姐下手的！

表小姐身子在微微的发抖，半晌才抬起头对顾十一道，

“她对我说，她是继室，在嫡子面前总归是要低一等的，有大表哥在一日，二表弟和三表弟就得不着周家的家业，只要我肯害了他，她便做主让二表弟娶了我！”

顾十一摇头叹气，又看了看头顶那团灰雾，

“你可知道……用自己的精血养了这东西一年，你自己便要减寿十年？”

表小姐凄然道，

“我知道，可为了他，我愿意！”

顾十一听得啧啧摇头，

恋爱脑！

妥妥的恋爱脑！

没救的恋爱脑！

顾十一又道，

“但如今这咒灵反噬于你，你就不光是少十年阳寿这么简单了，也许你不会死，可会全身溃烂生不如死，你还愿意么？”

表小姐脸上终于变了色，她不怕减寿，她怕没了好容貌，心上人嫌弃啊！

顾十一摇头叹气，

“你说说你……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你没有，没有脑了就算了，你现在连脸也快没有了！”

其实顾十一就是吓她的，这东西反噬之后是甚么样儿，她也不知道，不过表小姐信了，她见那画送过去不过半日，王家就带着人轻而易举就把自己找到了，知道自己这么隐蔽的法子都能被对方发现，那此人一定是高人，高人说的话，她自然是信的！

表小姐当场哇一声哭了出来，趴在那里哭得悔不当初，

顾十一又看向那婆子，

“你们家夫人是甚么来头，怎么会这些东西的……”

说罢又加了一句道，

“周家公子前头相看的女子连连出事，只怕也是你们家夫人的手笔吧？”

那婆子犹豫了一下，点头道，

“我们家夫人早年认识一位奇人，跟着学了些术法，不过那位奇人也就教了夫人一年，便离开了！”

顾十一心道，

“幸亏离开了，能教这种邪术的人，也不是甚么好人，我遇上了只怕也要吃亏！”

顾十一又问，

“那人皮画纸，你们家夫人怎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