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瑶所在的峰顶离魔军驻地隔了条赤水，距离说远不远，俯冲横贯峡谷可达。

但问题在于重明鸟，只怕之瑶刚起步便被那些双瞳魔禽发现，若施展闪灵术，很可惜，单次闪灵术隐身时限不够她渡河。

两难之间，之瑶灵光乍起，抬手劈落块山石，石块只半个手掌大小，而后趁天上飞鸟回身之际，运灵射出，石头登奔向对岸。

与此同时，她迅速闪灵撵上飞石，在现身的电光火石间足尖轻点石身，猛然受力，山石陡然改变运动轨迹，悄然坠下山崖，而之瑶则借此间隙二次闪灵，旋身消失于烟波之中。

一息间，魔鸟掉头，视野覆盖范围，依旧是那光秃秃的山，哗啦啦的河，同上一息无差无别。

无聊，它索性嘎嘎叫唤两嗓，扑棱棱拍打翅膀，继续按既定路线巡视。

不出半柱香功夫，天上魔禽像收到某种指令，纷纷往南迁徙了段距离，在赤水河上恰好露出一片空白。

见状，大头震喜，低声号令：“头儿成功了，都打起精神，一个一个过去，别掉队。”

鬼族少年一行十余人便挨个儿俯身渡河，此刻魔军营地的禽房里，胡乱躺下一片专职护养兼指挥魔禽的卫兵，之瑶挑了个身形与自己差不多的人，一顿扒，披好铠甲直奔大帐而去。

………………

另一头，玉书在之前景星观望的位置飘荡，在他身边有一魔军，被景星派来值守。

玉书又为啥出现在这里呢？

作用有二：一是留意司琴南图军队动向，看他们何时能发现异动，光凭之瑶的人不可能对抗得了千万魔军，她只需完成斩首，其余的交给司琴南图处理。

二是注意司琴南图动向，因为，之瑶还没做好再见的准备，她要在他现身前，及时撤退。

不过，玉书似乎不太想按原定计划行事，他坐在石头上，瞅着夜空里默默南移的飞鸟，喃喃自语：“虽说没挪多少，但司琴南图能发现吧？”说着偏头，发现身旁的魔军正垂吊脑袋往山下干瞪，犹自朝老魔尊营门口方向了望。

他压根儿没发现天上的细微变化！

玉书皱眉：“小哥，喂，这位小哥，嘿！鸟都飞啦，你看哪儿呢！”

一阵寂寞的风吹过，吊脑袋魔军懒懒打了个哈欠，继续原本的姿势，嘴里还不忘嗫嚅：“今夜无异，甚好甚好。”

“啥玩意儿！你往上瞅！”玉书噌噌飘起来，指人家鼻子威胁：“你没看见鸟都飞啦！快去禀报啊！再不来，你家太子妃打完架也要飞走啦！”

“呵～忒～”

话落，魔军抬头，咕噜噜吐一口水，秽物穿透玉书灵体登时粘土地上，接着在玉书怒目之下，连做两个转体拉伸，然后……然后又趴岩石上聚精会神俯瞰下方。

没救了没救了！

玉书无语，一口气憋在胸腔闷了半晌才缓过劲，随即破罐子破摔骂道：“随便随便，我急什么，关我屁事！点用没有，招的兵也点用没有！废物……”

…………

老魔尊大帐。

“滚！都给我滚！”

伴随阵阵喝骂，几名老将陆续撩帐走出，脸色都自凝重，个个摇头叹息，他们追随老魔尊大半辈子，没想到退休前还得东征西战。

短短半月，大部分关隘失守的失守，守将倒戈的倒戈，司琴南图凭一枚作废的太子碧玺，竟能将许多魔将新秀招入麾下。

他们想不通也看不透，最终只归咎于历史轮回——老魔尊造他爹的反夺下魔尊宝座，他儿子步其后尘又有何奇怪的，魔界，本就靠实力说话。

灭亡，只是时间问题。

帐内，老魔尊倾斜半榻，方才将心底郁藏的怒火发泄干净，整个人顿去了半身气力，怔怔发呆。

东面帐幕上的月光已亮了一半，他的影子停在上面，好像垂垂暮年的沧桑残躯，果真是老了啊。

感慨来不及出口，影子已迅捷消失，但见老魔尊一个激灵，瞬翻身跃起闪至榻侧，动作虽敏捷，但对方更快。

刀破肌体，右颊留下深深血痕——来人杀意十足。

“司琴南图！”

他下意识脱口，却发现对面之人身着己方铠甲，身高体形较他那位好大儿单薄不少。

遂眯眼打量，要将来人看个真切。

像是感应到他的目光，刺杀者一边缓缓仰头，一边抬手掀掉战盔，露出真容。

“是你，简直不自量力。”

看清来者样貌，老魔尊眸中深意点点：“生于九天，却跌落深渊，之瑶……不，月瑶，你这鬼族帝姬当的可还自在？”

淡淡的语气，平常的姿态，却居高临下发此一问。

熟悉的高高在上，熟悉的唯我独尊，熟悉的鄙夷嫌恶，脑海回闪太子宫那漫长的一夜，只一息，之瑶强制停止回忆。

“帝姬的刀，魔尊想见识下吗？”

说话的须臾间，念月凌悬在侧，紧跟着，视野里金光大盛，但见刀锋灌灵劈下，生生砍在一柄巨大的魔戟钩刺上。

开山第一击着实不轻，灵风席卷，帐幕澎湃，但奇怪，戍守大帐的卫兵却聪耳不闻。

老魔尊心下纳闷，转念便明白，想必刚才他发怒的时候，被人钻了空子，此时此刻，帐外应是之瑶的人了。

“小儿把戏，你我之战，怎会只在一篷破布之下。”

老魔尊使劲一震，空气颤响令人胆寒，念月随之嗡鸣，之瑶一晃消失，杀意从后腾起，人还未显形，鬼灵已落下。

闪灵！

扛下第一道杀意，接着第二第三第四……一方灵巧诡奇，一方刚硬似铁，对双方来说，此一战定生死。

光幕时强时弱，灵风飙旋，待一道虹芒绚烂绽放，整座营帐如炸裂的花火，千钧之势下，两道身影悍然飞出。

受巨大灵光冲击，两方均多少挂了彩，之瑶倏尔飘过念月上两滴猩红，她曾与念月共赴厮杀，至于具体多少次，之瑶已记不清了。

这一次，念月第一次尝到主人的鲜血，它与之瑶心联心系，之瑶翻手旋刀，那一转，杀气搅动冷肃的空气，撩起她流云似的发丝。

枯岩之上，天地之间，一幽兰身影脊背坚挺，仿若孤身对百丈急流，合身上下巍巍然出来悲烈气势。

顷刻，寒光利刃略一蓄势，飞云掣电间早已平川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