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星海苍茫

洞霄宫的战舰和星联的科技感设计不太一样，反而更类似天师道的风格，内有亭台楼阁和流水香榭，不过似乎因为如今舰长的个人爱好，有不少区域被改造成了霓虹灯闪烁的歌舞厅。

两代设计风格在这艘服役超过千年的老战列舰上产生了不小的割裂感，但好在战列舰的内部空间足够大，能容纳下各式各样的装饰。

棠阿槐亦步亦趋地跟在那位弟子身后，查看着周遭的情况。

在复古的木质长廊两侧，是荷花池中庭，灵泉自地下的压缩机中涌出，升腾起阵阵白色的灵雾，维持着舰内的灵气平衡，其上温养着诸多疗伤圣药，以便为治疗室提供足够的药物，人造阳光自空中洒落，其中固化了数百个催生、培育、温养的仙术。

一些自灵气中诞生的刚刚获得灵智的小精怪会在池边帮忙照料圣药和灵兽，他们在雾中出现，又在雾中消失，只留下一连串孩子的笑声。

棠阿槐一袭白色襦裙，掠过此间仙雾楼阁，在荷池畔远眺，颇有几分出尘之意。

不过脚下被掩盖的一些线路集成箱和指示符号却像这幅仕女画中割裂的一点，它们上面甚至还有老式的实体显示屏，标记着灵气链路的输入输出压强，配有固化了【观灵术】的压力表。

这些都是千年前的老设计了，还没有脱离地球科技的窠臼，将仙灵反应堆的能量依靠预先用高导灵的仙材输送至各个重要区域，并设有大量的线路集成箱，一旦出事需要工程师来维护。

这种设计意味着维修需求很大，战舰一旦被破坏部分船体，几乎不可能在一场战争内修好，只能打完后拖到维修船坞里慢慢去重建那些破碎的灵气管线。

这种皮薄的设计显然不能满足顶级文明的战争，因此在近千年里，整个修仙界已经全面换装了全新的物质重构技术，大致就是在空间仓库里带上大量原材料，在遭到攻击时引动重构仙法大阵，配合维修纳米机器人将这些仙材全部解构后填补到伤处，瞬间修复破损部位。

至于灵气输送管线也变成了【微跳亚空间链路】，仙灵反应堆上接出数千万个链路口，开辟微型的亚空间航道，并直接输送至需要的部位，不需要实体管线进行链接，即使战舰被轰碎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能维持工作。

至于开辟航道的耗能，由于这是在微观层面上的操作，比宏观航道的耗能低了无数个量级，基本只占用了反应堆1%的出力。

洞霄宫的战列舰自然也接受了新时代的改装，只不过这些原先的集成箱也没有被抛掉，反而留在了这里，作为它悠久历史的体现，那些跨越了千年的早期结构，是洞霄宫漫长历史的体现。

只不过在置景上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像古装剧里出现了空调外机。

洞霄宫战舰随处可见的历史感让习惯了天师道美学的棠阿槐松了口气，放下了些许防备。

可能是觉得这样的气氛过于凝滞，或者想和这位掌门亲自安排的“俘虏”多多交流，前面带路的弟子笑着说道：“五千年前我们可是一家呢。”

“哦？”棠阿槐有些好奇。

“咳……先生和我们说过，公元时代那会儿，洞霄宫是挂名在天师道下的一处道观，我们的祖师和当代天师是亲密的战友，不过后来发现你们有个天师把我们二代祖师坑惨了，然后就关系破裂了。”纪嘉说道，“之前道衍天尊来进攻过我们那，网上都传疯了，你看过吗？”

他的确不怎么会说话，明明是想拉关系的，却不知不觉地聊到了敌对的事情上，所幸棠阿槐对天师道并没有很强的归属感，因此并不在意。

她秀眉微颦道：“不知道……我还没到金仙，没有进入外网的资格。”

“啊……这样吗……那你们管得还挺严。”纪嘉有些结舌。

而后，他们便陷入了沉默，不知道说什么了，直到纪嘉将她带至一个普通的古典房间内。

“伱先住在这里吧。”他道，“权限给你开过了，除了军事区域基本上都能去，有什么事直接联系这里的管理员就行。”

“谢谢。”她轻声道。

纪嘉犹豫了一下，然后道：“你放心，掌门之前下令过，不准滥杀无辜，你没有军籍，不会为难你的，只不过现在还是战争期间，不能放你走，先在这里好好住下吧。”

“谢谢，我明白的。”她微笑道。

待到纪嘉离开后，她轻轻坐在舷窗畔，外面是旋转的星空。

这里靠近战舰边缘，是很好的观景点，窗外就是无尽的星海，但实际上却是最差的地方，因为一旦遭到敌人的攻击，第一个受创的就是这里。

如果换一个会察言观色的弟子，或许会根据顾子澈的反应为她挑选更好的住所，不过纪嘉只是一个普通的外门弟子，总觉得给一个名义上的俘虏太好的房间或许会被人说，于是选了这里。

透过厚厚的【宇外灵玉】复合装甲，宇宙在眼中苍茫旋转，她远远看去，却只能看见孤独闪烁的星辰和微弱的光芒。

此时，她独自坐在舰中，不用再去纠结那位莫名其妙安排给她的未婚夫的脾气，不用再去努力争取更多的地位和权力，也不用争分夺秒地修行，她甚至感觉在被软禁的当下，她的一切都是属于她自己的，自己的意志完全被自己所支配，一切外物都无法影响她。

宗族是什么？宗门是什么？人类是什么？修仙是什么？宇宙是什么？

当她从繁琐的人情和俗事中抬起头，被迫剥离一切尘世的羁绊后，她看见了远方的星海，不由自主地问出了那些终极疑问。

那是每一个目视远方的人都会想知道的答案。

像夏夜中的仰望，像童年时的幻想，像最原生的疑问，虽然在若干年后会被繁杂的生活所淹没，但在她被迫剥离一切社会关系和人情时，她远望着那些存在了数十上百亿年的星辰，骤然想起了一切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