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各回各家，大家有什么行程安排？”晨左二从冒着热气的锅里夹出涮烫可口的牛肉，在盐水碟上轻轻一沾，囫囵放到嘴里道。

“我要履行和我爸的承诺，回去处理家族事务，”楚冬阳说，“顺便看看晨右一还在不在，再和她讨教两手。”

听到晨右一的名字，晨左二心中一梗，但知道老楚便是这么个直肠子，没有在意。

“我在考虑是否要回一趟邓家，”邓烬眼神沉重，“但我觉得我还没有准备好，没法释怀我妈和我哥所做的事。”

秋杀叹了口气，拍拍邓烬的肩头道：“不然就别回去了，我俩儿到南方去度个假。”

鉴于发生在邓烬身上的事，晨左二不好说什么，邓烬的亲生父亲是他叫了十几年的“三叔”，而他叫了十几年“爸”的父亲邓宗杨，却只是他的养父而已。

更讽刺的是，这个养父兼邓家族长在祠堂还被逼到自杀。

邓家的水，深不见底。邓烬回去未必会是好的选择，可能反而还落得一身腥臊，去南方过这个年或许是个好的选择。

“我这儿有我妈给我发来的海南度假小指南，你们要不要参考一下？”裴二听他们要去南方过冬，便说道，“我妈前段时间才从那边回来，将各处景点耍了个七七八八，省钱好玩的偏僻去处，经济实惠的酒店宾馆都有批注。”

“去享福，怎么也得住豪华酒店吃海鲜大餐吧，经济实惠这词听起来怎么一股穷酸气？”秋杀抿了一口可乐，咂咂嘴道。

“你有钱吗？”裴二皱着眉头看这个蹭吃蹭喝的家伙。

秋杀看着裴二的目光，顿时缩了缩脑袋：“没有，但晨左二有啊。”

“晨左二的又不是你的，他不好意思说而已。我说，你们也不能一直白吃白住吧，钱我都给你俩儿记账上了，要还的！”裴二鼻子呼出两道热气，“学费、生活费、住宿费都是帮你俩垫的，交情归交情，钱归钱，一码是一码，你也不想既欠臭小子人情，又欠他钱吧？”

晨左二暗暗向裴二伸了个大拇指，他可比裴二更心疼钱。

裴二转头对秋杀嘿声道：“你看，之前我说罩着你也罩着啦，还帮你成功在柠高入学，这些就都不说了，臭小子家虽然还算有点资产，但也不能乱花，哪家的财富不是一毛一毛挣出来的，所以……”说着，裴二将手机上裴姨写的那本度假指南发给了秋杀道，“好好研究一下这本小册子！如果能在海南找到个寒假工做做，赚点钱给你们来抵债也是极好的。”

“这么绝情？”秋杀哭丧着脸，“这些费用一共多少？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五十万吧，”裴二动动手指算了算，“生活不易，给你打了个友情折，就当这是助学贷款了。”

邓烬点点头：“这笔钱不是小数目，还钱是应该的，这个学期要不是你们，我和秋杀估计现在还不知道在做什么。”

秋杀见邓烬表态，只好道：“好吧，看来今后除了修行之外，还得想办法挣钱了。”

“挣钱的事简单的，”晨左二说，“听说等我们升到高二，学校方面会开启‘任务科’，达到一定实力条件的高二学生都可以在任务科领取任务，完成任务后便能获得学校给的奖励，稀罕一些的有攻击技，普通些的便是金钱。”

“好像我也有所耳闻，校长之前也说过，高二高三生会有任务，”秋杀道，“那这钱大概是多少呢？”

“有多有少，看任务难度。按照你现在的修行速度，在高二应该能达到初照四段，初照四段的任务例如名人保安或者救援任务，危险系数不算特别高，但每次一两万是有的。”

秋杀眼前一亮：“这么说柠高还真棒，还能自己做任务赚钱！”

“柠高和社会各界都有联系，发布和接受任务便是联系的方式之一，通过这个方式，既能向外界宣布自己的实力，又能帮外界解决问题，本身还收取百分之十的手续费，一举三得，何乐不为？”晨左二将柠高的任务机制研究得很详细，跟秋杀说道，“还钱也不在于一时嘛，好好修行，争取在高二之前升到初照四段。”

说坏话的恶人交给裴二做，晨左二这次就做一回好人。

第二日，柠高的短信催促着放假事宜，众人准备离校。

走之前郑修和古霰还分别来给裴二和楚冬阳送临别礼物，郑修满脸不舍恨不得跟着裴二一起回去，被裴二严词拒绝。

古霰还是一句话不说，丢了礼物就羞怯地跑掉，看也不敢看楚冬阳一眼。

金毛屁颠屁颠地跑出门来，围着晨左二乱转。晨左二本想教训它，看到它这幅模样只能道：“我知道你每天晚上都要跑出学校，到情人网吧和那用酒桶的胖子打游戏，行了，我不会怪你的，玩就玩吧，宠物狗训练算怎么回事儿，你修炼就当锻炼身体了，今后有我护着你。”

金毛狗眼一亮，它早知道半夜跑出去玩游戏被晨左二发现。都准备好了被晨左二大骂一通，没想到今儿破天荒地得了个赦免，开心不已，一个猛子扑到晨左二身上，对着脸一顿狂舔。

“吴老师跟你说的话都听进去了吗？”晨左二假装嫌弃地擦了擦脸上的口水，把金毛揪了下来，“回去之后，要玩游戏你就玩，我没意见，但是每日该修行的量，你不能缺斤少两。”

金毛狗头昂然而立，似在说：“当然！”

晨左二摇摇脑袋，这算个怎么回事嘛，主人没有沉迷游戏，主人家的狗却沉迷了。

秋杀和邓烬早就坐车去机场，晨左二和裴二便没了秋杀这个司机。

二人轻装踏上了返家的出租车，在车上望着窗外的风景发呆。

预试时，他们还和鱼家的鱼跃这条山腰间的公路展开过一场追逐战。

现在白日晴空，冬日冷翠的风景让人思绪连篇。

晨左二想起游戏好友列表里的女神。

好几个月没和她联系了。

不知她现在过得怎样，谈的男朋友分手没有。

初中三年那段痛苦的时光，女神每天都会给他安慰，不夸张地说，这道声音是拯救晨左二的曙光之一。

所以晨左二对女神一直心怀感恩，听着她对各种男友的絮叨，诚恳地给出很多建议，从无烦躁。

如今不知女神现在在何处，生活又如何？

让晨左二头疼的还有件事，是军队中的苏三说因为修行者军队是柠山市的首次组建，有很多技术难关没有突破，资源调配也没有到位，突然激增的新兵如果不能接受最好的训练和教育，开设修行者军队也就没有了意义，所以他们这批人下个学期才能正式进入军队学习。

这事儿让晨左二抓耳挠腮，毕竟苏三可是说过军队中有他这个阶段最强的技能学习，他早就按捺不住想要一通暴学的冲动了。

但那个不论修为还是官职都深不可测的苏三既然如此说，晨左二也不好说什么。

出租车驶出蜿蜒盘旋的山路，很快来到柠山市高速入口。

晨左二往窗外瞅去，之前和鱼跃在这里战斗的回忆又浮上心头。那也是他第一次被气盛的黑帮势力一通报复，为此从柠高起就遭到一路追杀，在这里还被阻截。他、裴二、秋杀，就连金毛都已是强弩之末，要不是楚冬阳及时赶到解围，他们一帮人真得吃不了兜着走。

鱼家那个黑帮狂花鱼跃也不知是否通过了柠高的考试。

解决了邓折风之后，邓家是否真的会从此休养生息，不再找他们的麻烦？

绑架姬文月的邓折风和当时蒙在鼓里的邓烬一样，都只是棋子，真正下棋的人，是邓三河。

望着窗外逐渐熟悉的街景，晨左二知道，他一定会去和邓三河，甚至是邓家，去讨那个公道，去讲一个道理。

不是你拳头大，你做什么就都对的。

这次回家最重要的事，自然还是看看明月公司的发展状况。

在柠高时不能事事兼顾，虽然陈宇之前拍着胸脯打包票，说有了曹阳帮忙之后事半功倍，现在姬文月已经是一个名气颇高的小主播了，但晨左二总觉得这胖子在强颜欢笑，没把困难说出口。

和姬文月电话交谈之后，他也了解了姬文月的近况。

她目前在一所名气颇大的艺术高中顺利入学，每天除了学习学校的课程之外，额外还会跟随陈宇给他请的特长教师学习，学习音乐制作、小众乐器甚至如何与观众拉近距离，减少紧张感等等，系统全面。

姬文月的妈妈因为之前受到晨左二的暗中照顾。现在已脱离危险，能够回归正常的生活了。他爸也被原来的企业老板重视，提拔了工作，加了薪资。这一家三口算是齐心协力挺过了这次难关。

姬文月虽没了后顾之忧，但这姑娘经此一难后，忍不住居安思危，更加努力学习，恨不得将一天分开当成两天用。

看起来明月公司的壮大指日可待，一切都按照晨左二写的那份草案进行着，直到前几天，陈宇和他打了一通电话，他才从陈宇的支支吾吾中推测出了一些蛛丝马迹。

有些困难，需要他这个幕后老板出面解决了。

————

晨左二回忆起那晚和陈宇的对话。

晨左二：“咱们明月公司的的明星培养计划进行到第几步了？”

陈宇：“到了第二步，设子公司。放心吧晨左二，我们设立的明月公司旗下的直播公司起名叫‘艺人公司’，专门接纳和培养有颜有才的主播，四个月的时间，除了你让我请的运营团队之外，我还请了一些专业人士给她造势，还有你那个CH媒体的朋友帮衬，最重要的是姬文月本身就很出彩，现在她已经是‘艺人’的头牌之一了。”

“不错嘛，那你还记得咱们的计划一共有几步吗？”

陈宇对答如流：“就知道你要考我。一共五步。第一步，请专业团队；第二步，设子公司；第三步，招揽实力员工和可信赖的合作伙伴；第四步，进军娱乐圈；第五步，打造公司的商业品牌，和世界接轨。”

“那现在既然第二步已经完成，第三步该提上日程了。”

“我其实已经在做，现在明月公司接待了很多高质量的直播员工，相信随着名气的增长和我们公司的非凡福利，众人口口相传之下，会有更多渴望得到发展的优秀人员闻讯而来，只是这合作伙伴……”

“合作伙伴有什么问题？”晨左二就是在这时候感到不对。

“我找的这个金主要求有点特别，不过我想我能搞定。”陈宇咬咬牙，但并没有详说。

“好的，我相信你，”听到陈宇支吾，晨左二首先选择相信，然后不经意问道，“顺便问问，这个金主公司叫什么名字？”

“一个巨型公司，叫云端科技，专门做高科技产业。”

“云端科技？”晨左二一愣，面色古怪。

“我和你如实说吧，云端科技是一家巨大的跨国公司，我们选择合作的是云端旗下的一家小型子公司，这家子公司研究的方向比较奇怪，是女性的内衣。他们子公司的老总看了姬文月的直播之后，指定要姬文月穿着云端的内衣直播，并要求他自己也要出现在直播，负责介绍内衣，他才同意给我们合作资金。”

“这个老总的年龄？”

“三十出头。”

“这不明显是个流氓吗？”晨左二目瞪口呆，“这种合作伙伴要来作甚，陈宇你是不是脑子给金毛踢了？”

“可他们给的钱很多，我们新注册的小公司，虽然有你那一笔钱，但现在公司运营初期，入不敷出月月倒赔，我们必须要尽快找到一家愿意花钱的公司给我们注入资金，否则别说接下来的第四步第五步，第三步就要胎死腹中，”陈宇叹了口气道，“你是没听过更过分要求的公司，相比之下，这家云端科技算是最轻的要求中给的最多的赞助了。”

“一定有更好的选择，”晨左二听出了陈宇口中的无奈，但立场仍然不变，“如果要以姬文月的美色去应和赞助商的要求，妥协这第一次，我们就会妥协第二次，第三次，今后妥协到底，”顿了顿，晨左二又说道，“既然这个云端科技是一家跨国大公司，对我们投资这个决定必定不是一个贪恋美色的老总拍板出来的，他们肯定有一个智囊团提供建议，这个老总很可能只是想借权力之便谋些个人利益而已。”

“我得去会一会这家云端科技，”晨左二继续说，“陈宇，我让你去请的那只管理团队在全国范围内都是顶尖的，我请得很辛苦，因为和我父母的交情以及我给的一大笔费用，才选择帮助我们三年，其他公司肯定看到了这支团队的价值，表面上的打压只是在打磨你的耐性，好让他们得到一个最低的价格而已，你要自信些。”

“这四个月，我瘦了十六斤，”陈宇在电话那头终于难掩疲态，“可能真的如你说的那样吧，我等你回来。”

“辛苦了，”晨左二准备挂断，“挂了。”

————

云端科技子公司，“云内”内衣董事长办公室内。

一名中年男子穿着得体的定制西装，面色玩味地看着身边穿着黑色丝袜配高跟鞋的秘书，摊开手佯装无奈道：“你要我解释什么，昨天在夜场和我坐在一起的女人？她和你一样啊，都只是我的‘好朋友’而已。”

“我只是你的‘好朋友’？”听到面前的这个男人这么说，秘书清秀的脸上闪过一抹绝望，“为了你，我拒绝了谈了三年的前男友，因为你说会定下心来，明年就和我结婚。怎么现在，我竟然和那些女人一样，成了你的‘朋友’了么？”两行眼泪顿时间便涌下，“程耳，你就是个渣滓！社会败类！”

名叫程耳的中年男子早就对女子发现自己被辜负后的愤怒言语习以为常，他对这名姿色出众的秘书微微一笑：“菁菁，别一副你牺牲最大的模样，你一个二等院校毕业的本科生，凭什么能进入我们云内，给董事长当秘书？办公室里那些长舌妇碎嘴来碎嘴去，你没想过应该也听过吧？还有每次你想买什么限量包表，看上了哪一款新出的金项链，我不是都给你买了吗？说实话，我不觉得对你有什么亏欠。”

“话已至此，索性和你直说吧，我不会和任何女人结婚的，至少现在不会。世界上有这么多女子，在一个女子身上锁死，不是我程耳追求的生活方式，”程耳望着面前这个只二十出头，还不懂社会生存法则的女孩，话里没有丝毫怜悯，因为他实在是见得太多了，“等下你就去财务结工资，明天会有新的秘书来报道，我不想明天还看到你出现在公司，挡住别人的路。”

“程耳！”名为菁菁的女生指着程耳，这个熟悉的男子那张脸让他感到陌生又可怖，“我把我的青春都给了你，你就这样把对我？不行，我要告你！告得你身败名裂！”

“我的小姑奶奶，你能不能别费劲了？”程耳轻声一叹，“你拿什么告我，别说我自己就是法律硕士和经济硕士双硕士，我公司挂名的律师事务所就有十几家，其中还有几家专门处理你这种对富贵人家纠缠不清的痴情怨种，再说，我现在让你出去请律师，没钱没势的，你能在柠山市请得动谁？”

说着，程耳从座椅上站起身来，走到菁菁面前，与她面对面道：“玩玩而已，你这么当真干什么，”顿了顿，程耳转头挥手道，“回头你的工资卡上会有十万块，就当是你青春的赔礼。”

听到这些话的菁菁嘴唇颤抖，眼神聚焦不定。到最后，都不知道她是怎么离开这间办公室的。

终于送走了这个缠人的女秘书，程耳打开电脑，点开最近在柠山市声名鹊起的“艺人”公司直播间。

直播间内，那并不算非常漂亮的女孩正在录音棚录制一首原创歌曲，她优美的声线以及时不时和观众的互动让直播间的人气居高不下。

程耳眯着眼睛看着这个不过十六岁的女孩，嘴角泛起一丝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冷笑。

————

晨左二猛地一通喷嚏，把出租车上的金毛吓出一声狗叫。

裴二递过纸巾，嫌弃道：“都初照六段了，还感冒。”

晨左二接过纸巾擦了擦，自己也感到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