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玲心里七上八下，如过山车在轨道上起伏不定地狂奔了一圈。徐老却安心地吃吃喝喝，还时不时偷瞄一眼小玲纠结的神情，大有找到了晚年生活依托的快感和踏实。

小玲很惆怅做一次好事还无法脱手，她看着徐老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的无偿帮助，更是郁闷。现在想想，这老头就是故意不配合，他不可能没有家人或亲人。再问也没用，经过思考她做了个决定。

小玲出去一趟给徐老买了些水果，她拿了个苹果削了起来。合计着怎么说比较好，即能顺利解决事情，又让人心里舒服。

“徐老，我家里有事儿要回去了，就不能在这里陪您了，再住两天您就可以出院，之后自己照顾好自己，花草会导致您的哮喘发作，尤其避免去有花的地方。”小玲把削好的苹果递到徐老手上。

“你还是不愿意带我回去？可你救了我，你必须得负责到底，我也可以帮着你接送个孩子，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徐老情绪低落。

小玲有点不忍，她逼着自己赶快处理掉这件事，天下可怜的人很多，她是无力去帮助的，等她有了足够的能力，才可以去帮有需要人。

“您拿着这两千元，出院后回家去吧！我只能帮您这么多了。”小玲把钱塞到徐老手里，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低下头不敢直视徐老。

“我不要钱，只想跟你回去。”徐老眼里闪过一丝光亮，把钱推给小玲。

小玲坚持要徐老留着，她起身走出了病房。心情没有想象中轻松，徐老为什么不想和家人联系呢？难道和家人发生了不愉快？离家出走？有过这样的新闻，因为儿女惹老人不高兴，老人离家出走。

那徐老会不会是……

小玲越想越觉得太有可能了，那家人一定会疯狂寻人吧？父亲走丢了，儿女们一定很着急，和母亲丢了孩子一样焦急。老人却故意躲起来，也许就是这种情况。

她可以一走了之，万一哪天看到寻人启事时，却没地方找徐老，那时能心安吗？很显然她是做不到假装没见到的。

小玲心神不宁地在街上徘徊了一阵，再抬头时已经又走回了医院。既然来了，再进去看看那老头在干嘛。

小玲悄悄地来到了病房门口，门敞开着，她匆匆走过时，向里面扫了一眼，徐老好像要出去，她闪到一处过道拐角处，想看看徐老要去哪里。

徐老走到了住院区外面，望向了医院的一处人工景观，那里有树和草坪，草坪上有长条椅，徐老走向了草坪，在长条椅上坐下。此刻阳光正暖，对于一个老人来说晒太阳是很惬意的事情。

小玲望着安静得坐在那里的徐老，觉得那是一种孤独和落寞。人老了最需要的就是亲人的陪伴，那种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是任何东西都无法代替的。

徐老却躲起来不和家人联系，家人肯定会到处找他，也许过几天就会看到他的寻人启事。小玲走过去站在徐老面前。

“怎么又回来了？改变主意了？要带我回家？”徐老被阳光照的眯起眼看着小玲，对于她的出现没感到意外。

“这才符合你的本性嘛！任何事都是利弊共存，你看到眼前这个糟老头子，带回去也许就变成个圣诞老人了呢！”徐老狡黠地笑着逗趣。

是啊！我怎么能放弃带圣诞老人回家的机会呢？前面已经做了那么多，如果放弃了，那不白白便宜了别人？我一会儿问问医生去，看明天你能不能出院，如果可以，我就带你一起回去。”小玲微笑着。

“算你聪明，带着我你不亏。”

小玲扶额，徐老这是说她捡了个大便宜。她已经下定决心把徐老带回去，等他的家人来找时，也算好事做到了底，到那时真的可以安心了。

“我没事了，今天就可以出院。”

“医生不是还让你住两天吗？”

“不听医生的，我自己知道。”

“好吧，明天办出院。”

“你这孩子，我说没事了，今天下午出院，我还想跟着你去吃外面的饭。”徐老有点迫不及待想离开这里。

“真是个倔老头！”小玲很无奈。

“我已经是风烛残年，还要把时间浪费在医院？”

“好，好，我一会儿就去办出院手续。”小玲只好尽早安排。下午徐老跟着小玲回了宾馆，和罗逸轩住一个房间。

这几天罗逸轩每天带着两个孩子，在市区，能玩儿的地方都去玩儿了个遍，小玲没和罗逸轩说要带徐老回去。小玲说要徐老和他一个房间时，他问小玲：“徐老出院了怎么还跟着你？”

“哦！他不告诉我家人的联系电话，说他孤身一人没有家人。”小玲隐瞒了徐老要她好人做到底的事，担心罗逸轩赶徐老走。那天她让罗逸轩帮忙时，看到过他在犹豫。

她既然决定要等徐老的家人，可不能让徐老走掉，到时候上哪儿找去。

“那怎么办？难道你准备带他回家？”

罗逸轩觉得小玲总不能一直带着徐老吧？要是那样还不是做好事沾手上了？要真是那样必须现在做决定，早点处理好这件事。

“我猜徐老和儿女闹情绪，是自己跑出来的，所以不想联系家人。也许家人正找他呢！那该有多着急呀！”小玲都替徐老的家人着急。

“你的意思，要先带徐老回去等消息？”罗逸轩微皱眉：“你可想过，这么大个中国找一个人那不是大海捞针吗？除非他主动联系。他要是几年都不想回去呢？你准备养老送终？”

“不会吧？家人会发寻人启事的，只要微信上转发，很快会传遍全国，找到一个人还是有很大希望的。”小玲给自己打气，事情不会那样的，徐老终究会回家。

罗逸轩看小玲已做了决定，也没什么好说的。

“那几辆车今天也都到齐了，家长们说晚上要聚餐，我们一起过去。”

“徐老怎么办？”小玲觉得带徐老去有点不合适。

“我也跟着去参加你们的聚会，好久没看年轻人欢聚一堂的场面了。”徐老精神抖擞地走进小玲这屋。

小玲还能说什么，只好带着吧！她催孩子们换了干净衣服，收拾好之后就赶去聚餐了。六点时家长们准时到了酒店，选了个大雅间落座。

大家都吵吵着说这些天净吃肉了，多点素菜，再搭配些水果，最普通去油腻的蔬菜，就是黄瓜，白萝卜，葱白沾酱了。还真别说一桌子荤菜，都没怎么动，唯独这一大盘子普通实惠的黄瓜沾酱吃了个精光。

男人们依然畅快地喝着酒，女人孩子吃饭喝饮料。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六七个女人更是嘀嘀咕咕，东家长李家短八卦没断过，小玲安静地给孩子们夹菜，还给身边的徐老盛汤。

徐老也不参与年轻人那些酒官司，自斟自饮，一副把酒言欢不问世事的态。

艾小娜三杯白酒下肚后，走到小玲身边。

“这老爷子，就是那天你救下的？”

“怎么说话呢？啥叫我救下的？不过是我和罗逸轩帮着送去医院而已。就是花粉过敏引起的哮喘，没别的问题，健康着呢！”

小玲有点不悦，怎么说徐老都是长辈，艾小娜太没礼貌，人就坐着呢，就当着徐老的面这样问。

“可不小玲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嘛！如果她那天和你一样见死不救，我这老头子哪有活命的机会？更不可能坐在这里参加你们的聚会喝酒了。”徐老声音洪亮中气十足，话里暗指艾小娜对人冷漠，无视生命。

“呵，就不知大爷准备怎么报答小玲姐的救命之恩呢？”艾小娜从进门看到徐老坐在小玲身边，她就有种预感，（是希望）老头没那么好打发，怎么说也得讹点钱，才可能离开，她就是来看小玲热闹的。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喝好你的酒，管住你的嘴就行了。”小玲之前对她还有点好感，现在只是厌恶。”

罗逸轩刚过去和几个男家长拼酒回来，正好听见小玲对艾小娜的冷言。真痛快，没想到小玲也有发怒的时候，只言片语就忿的艾小娜无法再接招。

“快过你姐那儿喝酒去吧，话都说到这份儿了，还留在这里等上菜吗？”罗逸轩坐回小玲旁边的位置上，举杯和徐老轻轻碰了一下，“祝贺您康复。”

艾小娜很憋气，也没办法，只好转身和女人们扎堆聊八卦去了。但每次看小玲的眼神里掩饰不住带着恨意。

小玲直接无视，不去捡那份不痛快，只和两个孩子轻声细语地说话。艾小娜的怒火滔天，影响不了小玲，她依然可以云淡风轻。

徐老和罗逸轩轻松地聊着，罗逸轩此时才觉得，徐老见多识广谈吐不凡，洞悉人生对事物有独到的见解，这些都是阅览的积累。不像那些退休后无所事事，每天聚在小区晒晒太阳，下下象棋，因为走错了一个棋子而争的面红耳赤。眼前这位根本没有世俗之气，还有几分参悟了本真的仙风道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