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林梵多的会议室里，压抑的气氛仿佛凝聚成水，所有前来参加会议的海军将校都沉默不语，只是一个劲儿地抽着雪茄。

卷曲的烟草缓缓燃尽，呛人的烟雾模糊了他们的面容，掩藏下了无法言说的悲痛。

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是泽法的学生，对于这位将自己一生都奉献给正义事业的老人，他们就算是不喜欢其本人，但也都尊重他对海军做出的贡献。

而现在，这位老海军葬身在汹涌的大海之中，只留下了一地的残骸与一个模糊的身影。

“泽法，他...”

“牺牲在了追捕狼剑的途中。”

战国微微叹了口气，低垂下头颅，将这个早已传遍了的消息再次说了出来。

接着他有些颤抖地将黑框眼镜取了下来，原本不怒自威的神色仿佛一瞬间衰老了数十年。

“这件事，我负全责。”

“是我纵容他独自离去。”

“倘若不是我...”

而就在战国还沉浸在自责愧疚之中的时候，鹤中将开口打断了他的忏悔，强行将话题引到了另一处。

“好了，战国，别说了。”

“海军能死在自己的正义上，是一件荣耀的事情。”

“我们还是讨论一下，怎么处理后续的影响吧。”

随后鹤将一叠照片扔在了桌面上，在这些定格了时间的画面里，有泽法不愿倒下的悲壮尸骸，有狂欢岛被损坏后的绝望废墟。

以及有着最为一个重要的画面，余烬号再次启航的时刻。

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佩德罗斯与霜月善卫恣意张扬地站在甲板之上，而在他们背后，一个背着长弓的男人正默默注视着海面，似乎是在追忆过往的岁月。

“根据最近线人的情报，灰烬海贼团已登陆香波地群岛。”

“在重新接纳了一众慕名投靠的海贼之后，他们就镀膜前往了鱼人岛。”

“现在应该已经在新世界的海域上了。”

随着鹤苍老的声音落下，赤犬座椅的扶手处突然剧烈燃烧起来，大量的熔浆不断翻滚，滴落在了地面上，发出了嗤嗤的声响。

“可恶的海贼！”

“在犯下如此恶行之后，还敢光明正大地出现在香波地群岛！”

“这是对正义的侮辱！”

“老夫申请带队剿灭灰烬海贼团！”

而战国在听到赤犬充满怒火的话语后，脸上的皱纹又添上了几分。

他也想为泽法复仇，但是世界政府那边已经下达了新的命令，要求海军精英将校们赶往西海，配合CP0的行动抓捕亵渎神明的贝尔德。

在之后，他们还要向全世界公开审判贝尔德的诸多罪孽，流程安排的很紧凑，根本不给战国一点可以争取的时间。

可在战国看来，这无疑是极大的浪费战力，贝尔德的实际实力并没有那么强，至少从之前的情报来分析，他顶多只是能力颇为诡异而已。

离开了圣地那样特殊到极点的环境，一个本部中将就能将其击败。

但这时的世界政府已然疯狂，他们迫切需要强大的武力来震慑那些野心家与愚昧的平民。

而海军，就是他们拉来壮大声势的面子与里子。

因此就连战国曾只抽调一位海军大将去为泽法复仇的提议，也被五老星无情地驳回了。

相比于贝尔德犯下的滔天罪行，杀死泽法的佩德罗斯在世界政府看来，不过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威胁而已。

其重视程度远不及贝尔德，毕竟圣地现在都还处于沦陷之中，只有一部分的区域被彻底肃清。

而这带来的持续负面影响，远超一个前海军大将陨落在海贼手中。

甚至可以这么说，这是世界政府八百年来目前遭受的最为严峻的危机。

一日不除掉贝尔德，世界政府的威严就一日无法恢复。

仅仅只是半年时间里，光是四海里已经就有着诸多新生的势力诞生。

它们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大量涌现，打着反抗世界政府残暴统治的旗号，规模迅速膨胀起来，根本无法禁绝。

统治的根基已经动摇，再不做出行动，可就不用再等乔伊波伊的解放之鼓了。

故在犹豫了一会儿后，战国还是拿出了那份来自世界政府的调令，将其丢给了处于暴怒之中的赤犬。

“看看吧，萨卡斯基。”

“这是召集你们来到这里的真实目的。”

“至于泽法的事情，还是先放一边吧...”

而赤犬在听到战国的话后，暂时压抑住了自己动荡不安的情绪。

他拿起了文件快速翻阅，但在看完之后，他却如同战国那般保持了缄默。

赤犬这前后强烈的反差让在场众人好奇不已，于是他们也在战国的默许之下，也查看了那份文件，随后便全都噤了声。

但是没有出声，并不代表一众海军们放下了为泽法复仇的信念，而是当前这件事的意义太过重大，世界政府太过坚决，他们根本无法拒绝参与。

只是这种强硬到极点的态度，还是让他们心生一股莫名的悲凉。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一旦失去价值，便会被毫不犹豫的抛弃，连个添头都算不上。

最后还是鹤打破了会议室里有些让人不安的氛围，她没有拿那份文件说事，一些东西不适合摆在台面上，而是继续将目光锁定在了佩德罗斯身上。

“我提议，将狼剑的悬赏金提高到二十六亿贝利。”

“其同党霜月善卫悬赏金提高到五亿贝利，新加入的成员，狂欢男爵阿瓦尔悬赏金定为三亿贝利。”

而战国自然也是立刻领会了鹤话外之意，刚才的氛围太过诡异压抑了，倘若不岔开的话，造成的后果无疑是无法承受的。

这些海军的中流砥柱们，明显是被世界政府的冷酷无情中伤了。

虽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世界政府不把他们当人看，但在这段时间为了打击罪犯而牺牲无数同僚的背景之下，这份冷漠格外的让人心寒。

以至于刚才很多海军将校萌生出了一些不可言说的想法。

正义被套上了狗链，得不到真正的自由。

好在鹤及时中断了这一切，也是提醒在场众人以大局为重。

但裂痕一旦产生，又怎么可能就此消失。

无非是用正义来麻痹自己，可就算是世上最好的麻醉都有着耐药性，海军背心离德的种子已经埋下，一切都已于事无补。

而在听到鹤中将的话后，青雉率先起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会议室。

他与泽法的感情最深，此时断然无法接受世界政府不近人情的安排。

但他能做的有且只有无奈的妥协，于是便选择了这种无声的抗议。

这并不是做给战国看的，而是表达自己的情绪。

他对世界政府已经彻底失望。

而紧随其后的是赤犬等一众鹰派将领，他们不满的是世界政府过度轻视海军。

自家的顶梁柱被砍倒了，身为老大的世界政府却当作无事发生，或者说根本没放在心上。

诚然，审判贝尔德很重要，但为了所谓的威严与武力恐吓，而将所有海军中坚力量聚拢在一起充当脸面的做法，他们无法接受。

哪怕是派出一个本部中将装模作样地去追一下佩德罗斯，他们心里也会好受一点。

但世界政府却没给他们这种选择的权利，而是蛮横地要求所有人去为审判站岗。

在最后，整个偌大的会议室里只留下了战国与卡普。

鹤中将也离开了，她能为了安抚众人情绪而做出努力，但并不代表她没有感情。

战国望着散发淡淡油墨的文件，有些迷茫地向一旁的卡普问道。

“卡普，你说一切能回到以前的样子吗？”

而一向大大咧咧的卡普此时也没有了往日的跳脱，而是眼神凝重地注视着窗户之外深邃的天空。

他留下来，只是为了陪伴老友而已，不然早就随着大流离开了。

“战国啊...”

“其实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要变天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