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正榆目光在米入斗脸上一转，道：“不是他。那人是个大光头，也没这么魁梧。后来，丐帮贺老爷子、青儿姑娘他们也陆陆续续被那恶丫头捉来了，交给大光头看管。”

场中众人心中皆知，他所提到的每个人背后，都是江湖上一个大门派，将他们捉去无异于虎口拔牙，其间更不知有多少场恶斗。

王正榆接着说：“我们整日里想着逃出去，可那坑壁又滑又陡，摔了也不知几百次下来。有天半夜，我们听得外面没动静，几个人叠起了罗汉，把青儿姑娘举到洞口，哪知“啪”的一声，她却让那光头一鞭子给抽了下来。”

黄鹤勃然大怒：“那王八蛋叫什么？长什么样？”

施铁掌嘴角一撇，嗤的一笑：“光头使鞭子的，还能是谁？”

黄鹤念头转了转，道：“是仙芝寨的冯秃子，二哥，咱俩去挑了这王八羔子的寨子！”

施铁掌冷笑道：“只怕你黄三儿能耐再大，这事儿也办不到。那秃子不知怎的得罪了官家，寨子早就被官军给挑了。”

米入斗心想：“冯秃鹳纠合盖恶虎他们去偷童贯的宝贝，失手被擒。他人虽逃了，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没了老巢，便只好帮那丫头打杂，混口饭吃。”

王正榆道：“原来是他，我听那恶丫头说话的时候，只管他叫什么‘曲大’。”

忽听一个沙沙的嗓音说道：“那丫头还有个帮凶，叫做‘曲二’。”

众人打量过去，见说话的人老态龙钟，弓腰曲背，正是丐帮贺百灵。

贺百灵接着道：“那天晚上，那秃子弄了好多牛粪点着了，一坨坨地扔下来，幸好坑底的枯枝败叶又潮又湿，没被引着，可烟也把大伙儿熏得够呛。初时还有几个人上去踩那牛粪，要把它弄熄。可烟越来越浓，最后咱们就全都被熏晕了。后来，老头子觉得手上猛地一痛……”

他颤颤巍巍地举起右手，众人见他掌上五根指头全被齐根削去，不由得心中一凛。

贺百灵接着说：“我登时疼醒过来，只听那秃子说：‘她真的让我砍了这小丫头的脚？’坑外有人说：‘那还有假？你磨磨叽叽干什么！’

秃子说：‘你要是嫌我磨磨叽叽，就下来帮忙！’外面那人说：‘拿钱的是你曲大，我曲二凭什么帮忙？’

那秃子嘟囔着：‘老子只收了她这点金子，又得在坑边守着，又得帮她害人。嘿，女娃子精明得很，这买卖不上算！’老头子当时想和他拼命，可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唉……”

米入斗心想：“曲大必是冯秃鹳无疑，这个曲二又是谁呢？”

贺百灵叹了口气，抬手指着青儿：“我大半截入土的人，少了这几根手指头倒没什么。可这好端端的小姑娘，没了一只脚，今后可怎么办！还有范二爷的小公子……”

青儿哇的一声，将头伏在黄鹄怀中，哭了起来。

米入斗虽早知此事，可此刻听当事者亲口说出来，见到他们脸上黯澹、畏惧的神色，心头仍不由得猛地一震：

“你这狠心的丫头，为报一己之仇，害苦了这许多人，青儿姑娘同你有何怨？范家公子小小年纪，又同你有何怨？”

贺百灵惨然摇了摇头，接着说：“那秃子害人之后，便听凭我们在天坑里自生自灭。大伙儿互相帮着敷药、包扎。过了两三日，老头子正发着高烧，昏昏沉沉地听见王公子喊：‘他又来啦！’

我挣扎起来，摸起块石头。大伙儿都是一般的心思：与其这么着零碎受辱，还不如拼了。哪知这次来的，却是我们的救星。”

贺百灵颤巍巍地一转身，向一个白衣老者拜了下去：“滕堂主，你的救命大恩，老头子风烛残年，这辈子是难以为报啦。”

那白衣老者抢上几步，将贺百灵搀起：“贺兄这等客气，可折煞老夫了。”

米入斗自然认得此人便是滕天一。

滕天一苦恋曲蒹葭，为给她疗伤，不惜下毒加害亲姐姐。此事被滕天怜视为家丑，又岂会对外宣扬？因此场上众人，除米入斗等几人，皆不知这个“滕堂主”的来历。

众人见他几步一走，两句话一说，便知此人绝不是练家子，心想：“他身居堂主高位，却也不会武功。看来五凤帮中除了曲蒹葭，也没什么习武的人。”

黄鹄双臂一振，抱拳一躬：“曲帮主、滕先生，在下真不知该如何谢你们了。”范娘子等也纷纷向二人行礼。

曲蒹葭屈膝福了一福。滕天一快步上前，一一还礼，行经米入斗身边时，向他点一点头，算作招呼。

米入斗心事重重，于此直如不见。忽觉掌上一紧，一只手已被上官屏紧紧抓住。她紧张兮兮地问：“方才是谁走过去了？”

米入斗眼光一扫，望见滕天一的背影，说道：“是滕婆婆那个无情无义的弟弟，他眼下是五凤帮里的什么堂主，青儿姑娘那些人，就是被他救出来的。”

上官屏轻轻“嗯”了一声，秀眉微蹙，似是在思索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