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入斗心中一动：“原来昨晚金营乒乒乓乓地响个不停，是在搭建这些个东西。”

平重明双目一瞠：“这玩意是干什么的？”

米入斗摇摇头，凝目瞧去，朦朦胧胧地望见几名金兵催动马匹，从木架下奔了过去，沿着缓坡冲下高台。

马匹身后的长索骤然绷紧，拉动短臂一沉。那长臂陡然一扬，宛似一条极长的手臂，将一个兜囊抡向半空，把其中的大石抛入了雁门关前的烟雾中。

过了须臾，才传来好一阵轰隆隆的声音。

米入斗大惊失色：“王八蛋们开始攻城了！”

他心急如焚，来不及等众人全攀上来，便在崖头拴好长索，脚踏石壁向下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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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门关前。

小五趴在地上，耳朵贴着瓮听上的牛皮，眼睛瞟着东面渐淡的夜色，心里寻思：“听完这一更，天就要亮了，回去可得好好睡一觉！”

他从小耳朵就灵，从耗子窝边一走，就能听清母耗子这一窝又下了几个崽。因此这侦听敌情的活计，向来落在他身上。

耳边的牛皮忽的振了起来，把金军的马蹄声递进了耳朵。他心里暗骂：“睡不成了！”

身旁同伴显然也听到了，紧张兮兮地问：“来了吗？”

小五将耳朵贴紧牛皮，马蹄声直接砸进他的耳鼓。

“八匹、只有九匹，是些哨骑，不用理他！”

同伴却似没听到他的话一般，呆呆地望着半空。

一块水缸般大小的石头冲开眼前的烟雾，呼啸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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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石砸落，轰的一声巨响，前一刻还死寂一片的雁门关骤然沸腾起来。

王忠正倚着垛口歇息，猛地跳起来。但见石头落地之处，瓮听旁的几名宋军飞上了半空。

那石头恍如活了一般，跳了几跳，冲上尸体堆，狠狠撞在墙上，砸出一道裂痕。

平精卫纵上城头，往那滚满鲜血的石头上一瞥，惊道：“石炮？”

王忠默然点了点头。

忽见半空里黑影一闪，又是一枚大石穿透烟雾，凌空落下。王忠回头吼道：“快闪开！”

这块石头略轻，却抛得更高，砸在东侧峭壁上，弹落到关城里。几个守军闪避不及，被溅起的碎石砸伤。

接着又是轰轰两声，一块石头砸在关前空地，另一块却直接轰在西翼城墙上，尺许厚的墙砖纷纷崩落，露出里面的夯土。

朔风清劲，烟雾稍散，土台上的四具庞然大物渐渐露出了轮廓。

土台之下，金兵下马待战。牛皮大盾一面衔着一面，鳞次栉比地筑起了一道密密实实的长墙。

三排铁矛从墙缝里探出，晨曦微明，矛尖染血，闪着幽幽的红光，恍如一只巨鲨的层层利齿，静静地等待着猎物撞上来的那一瞬。

一个伍长骂道：“直娘贼！”奔到床弩旁，瞄定一门石炮，一箭射出。

昨日一场激战，城头十六具床弩几乎全毁，守军虽连夜抢修，能用者也不过六具。众军扳动床弩，砰砰声中，铁箭齐飞。

床弩虽劲，可石炮离城墙甚远。铁箭飞到半途，便坠落下来，连土台下的金军也够不到。

那伍长指挥手下搬来青砖，想将床弩前端垫高。王忠怅然道：“省些力气吧，咱们这些家伙只能射三百步，够不着他们！”

那伍长愤愤一拳砸在床弩上：“咱们本有几具八百步过山弩，前几年童相北征，全给他调走啦，结果都毁在燕京城下！”

说话间，又是一轮巨石砸了过来。一枚正将垛口砸崩，顶着一个守军飞落城中。

几轮之后，金军石炮越来越准。

巨石便似贪婪的蝗虫，一只只地撞在关墙上，啃出一个个深痕，缓慢却又无可阻挡地吞噬着这个庞然巨物。

城门早被撞飞了一扇。北墙西翼也塌了一大段，只余丈许高的夯土，倔强地挺立在朔风里。

平精卫心中慨叹：“这关城，终究是守不住了。”

他向北望去，却见土台下的金兵仍静静伫立着。似是一群豺，垂着口水，在等待面前的这只巨兽硬壳脱尽，才扑上来撕咬里面的嫩肉。

（关于宋代石炮，有话说里有些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