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安静地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她怀的是……”

汪晴云愣愣开口，她先是望向儿子，再一点点看向他怀里的阮予，女孩儿眉眼安静，隐隐含着一丝无奈。

“嗯。”

阮予还是出声了。

既然事到如今，为何还要逃避呢？

“你们——”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顾宥辞说这话时蹙眉，“所有的事情都错在我，等今晚回老宅，我会向您和父亲说清当中缘由，”

汪晴云没有说话。

只是愣愣盯着阮予的肚子。

她拉上了外套，已经看不出什么了，但汪晴云想起刚才没认出她，印象里圆鼓鼓的小腹，也是她听说阮予怀孕以来，第一次见着。

五个月了……

在离婚之前就怀上了。

“妈，您作为顾家的媳妇，爸没让您受过什么委屈，奶奶也多是疼爱您的，我也曾想过……希望您将心比心。”

顾宥辞浅浅抬起眸子，“可显然不能。”

因为汪晴云和阮予不同。

她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有着绝对的靠背，一个是自己的娘家汪家，一个便是他这个儿子，顾家如今的掌权人。

如何共情？

所以她迁怒阮予。

顾宥辞完全了解自己母亲的性子，她绝对不是完全的厌恶阮予，甚至可能，是有那么些接受的，毕竟……

结婚三年。

汪晴云就算不见他们，也从未上门找他闹过。

任由他们小两口过着。

除了从他这儿偶尔催几回，让他们早早要孩子，也没单独找阮予说，就这一点而言，顾宥辞总觉得——

是他母亲实在嘴硬。

儿媳不亲近不主动讨好她。

长辈觉得自己不受重视，这一来二去几年，任谁都是受不了的。

加上为数不多的见面。

汪晴云为了找存在感，都是挑刺儿阮予，加上他老婆又是个不爱告状的，两人都将委屈埋在心里。

自然隔阂越来越深。

顾宥辞叹了口气。

但是——

汪晴云有父亲和顾家撑腰，阮予可没有。

她若是嫁过来。

只有他。

奶奶说到底，只能起到一个威慑的作用。

“阮阮怀着孩子很辛苦。”

“卢静医生和我单独谈过，说她体质并不好，前三个月有过很大一段时间，不能下床，一直在保胎，我那时也没有陪在她身边。”

汪晴云听着眼都红了。

眼泪唰唰掉。

唇瓣抖动几次……

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顾宥辞看向母亲一言不发的样子，知道她早已心软，但还是沉声道：“您先想一想，我一会儿给司机打电话来接您回去，晚上回家聊。”

“我们就先走了。”

阮予看向他。

然后拽了拽顾宥辞的袖子，眼神复杂。

她觉得话太重了。

当着长辈的面直接带她走，留下汪晴云一个人在餐厅，阮予稍微带入一下自己的母亲，觉得有些过于难受。

听完那番话——

她其实内心特别交织盘错。

首先最大的是松了口气，再其次是一点点感动，顾总全程都引导这件事的过错方，到了他自己身上，连她都差点以为……

自己是被抛弃的了。

当初的离婚协议，其实还是她让顾总签下的呢。

还揣着偏偏跑路了。

想着想着，阮予确实有点不忍心，“你别这么……”

“我见没怎么动盘子。”

顾宥辞抚了抚她的头发，“不饿吗？”

阮予点了下头。

但她被人搂着走的时候，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汪晴云。

她像是反应过来似的。

赶紧起了身！

一把握住阮予的手。

顾宥辞余光也看到了，停下步子。

“我……”

汪晴云似乎说服了自己，语气沙哑又软下来许多，“奶奶也许久没见你了，晚上……和阿辞一起回来。”

完了她觉得不对。

还连忙补充了一句，“行不行？”

阮予没反应过来。

“你刚刚说，孩子已经五个月了，我……能看看你上回的孕检报告吗？”

阮予正要说好。

手臂却被顾宥辞抽回来。

“在我确定好家里的一切之前，阮阮不会和我回去。”

汪晴云眼眶还没干。

她抬头看向自家儿子紧紧蹙着的眉头，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态度。

不能这样。

方才那一段，汪晴云意识到自己完全偏了重心，显得自己一副……迫不及待把孩子弄回顾家的姿态，也心慌了一下。

不是的。

她是想要阮予重新嫁进他们家。

不是只要孩子。

“妈不是那个意思——”

“嗯。”

顾宥辞面色淡淡，看上去显然是不信的。

他直接联系管家备车来接汪晴云，果然听到那边惊讶：“夫人？在餐厅吗？她应当在商场的呀，司机说在外头等呢……”

“跑来看我相亲了。”

阮予赶紧压下唇角。

“好的大少爷！”

“我马上派司机过去接太太。”

电话挂断了。

顾宥辞带着人准备离开。

汪晴云焦急又失措的样子，看得阮予心下一软。

“那个……”

“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可以将前些日子的孕检单寄给您，其实就在顾家旗下的私人医院，您也可以去问一问。”

然后她就闭嘴了。

不说更多。

阮予偷偷瞧了眼顾宥辞一眼，似乎再问这样可以吗？

有没有打你的脸？

结果看到男人眼底的柔柔笑意。

将她抱紧了些。

顾宥辞只觉得此时此刻，怀中人就像是他的温柔乡，多复杂难以处理的情绪，回到她身边，就只剩下归属感和满足。

只是没想到——

“不不不……”

汪晴云看着阮予，只觉得以往从未了解过这个孩子，在顾宥辞句句不留情面的时候，还愿意给她台阶……

“你和阿辞一块儿来。”

她眼泪掉个不停，语气却还是端着的，“缺一个我都不让进门！”

“不对不对——你来了可以进。”

“阿辞不许进。”

汪晴云的眼泪和当时的顾宥辞很像，知道偏偏的那天晚上。

但女人的情绪，总是来的更加猛烈些。

一家子都这反应。

就在这一瞬间……

阮予觉得自己，好像摸透了这个婆婆的性子。

和林培因不一样。

汪晴云不是温柔贤惠的母亲，却是在丈夫依靠下，一直保持自己骄纵和高傲的贵妇太太，她其实不坏……

顾宥辞说不中听的话。

她又缓和气氛似的说了两句，汪晴云便开心地掉眼泪。

还能完全不计较她过往的冷淡。

能坏到哪里去？

若不是坐到了当年当家主母的位子，顾正锦和顾家这么些年护着，汪晴云这一辈子，看上去确实很容易受欺负。

对于长辈……

阮予觉得自己要大度一些。

加上她确实没主动亲近过这个婆婆，也总是……把顾宥辞带着跑。

有点皮了。

想到此处。

阮予还是决定改变一下。

“我们打算去吃火锅。”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汪晴云，语气轻轻地：“您要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