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柠之解约了。

顾宥辞反应过来这个消息，就知道阮予为何这么消沉，不是单单因为偏偏不在身边，更多的是，她一个人消化了这个事实。

宋柠之……

应当没有与她说？

他拿起手机。

好巧不巧，两人手机面容识别共通，视线里，出现一条长长的绿色短信——

日期是四天前的。

看上去是被忽略了，刚刚才已读，发件人是宋柠之，顾宥辞扫视过去，很快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将收拾好的行李箱关上。

“这么快？”

阮予已然恢复了神态。

“嗯。”

顾宥辞将手机放下，见她没有拿起的意思，一把抱起阮予往卧室走，“我今天没来得及送偏偏走，没见到我，她哭了么？”

“嗯？”

“别太自信哦，顾先生。”

阮予憋不住笑，戳戳他的肩膀，环住他肩膀的手，却还是拨通了视频给汪晴云，脚刚沾上床铺，就直接扔给他，“你想女儿那你打吧，我洗澡去了。”

“不许泡久了。”

“知道了！”

阮予说起这个就眼神乱飘。

她一把推开他，赤着脚进了浴室，完全忘记自己没有带睡衣，浴室也没有浴巾，只好在洗完了之后，悄悄打开一点门缝。

“嗷……唔！”

偏宝儿的声音。

“你在奶奶身边乖乖的，不哭了？”

“……嗯！”

“想爸爸吗？”

“嗷……”

含糊不清的小奶音。

偏偏很努力地在和爸爸交流，也哼哼唧唧的，听得汪晴云和老太太止不住笑。

一口一个小乖。

还掺杂着顾正锦的笑声，惹得几个长辈开心坏了。

有偏偏之前，顾宥辞从来没觉得自己能和家人说这么多，有女儿之后，他倒是舍不得挂电话，只是……发现卫生间门口，扒着门缝眼巴巴的阮予。

“老公！”

他巡视一圈床上。

十分自然地拿起睡裙，几步走到门口，递给她。

咦诶？

这么轻松？！

“爱你爱你！”

阮予立马给了个飞吻，她匆匆整理好，吹完头发出来，拿过手机，也和偏偏说了几句。

看到女儿心情好了不少。

顾宥辞洗漱完出来，见她侧躺着睡着了。

这几天阮予亲自操心女儿，胡妈少了很多工作，但带娃终究不是个轻松的活儿。

她肯定累了。

早些睡着也好——

也怕阮予伤心。

顾宥辞走到床边，留下一盏小小的台灯，昏暗微黄的光亮，十分有安全感，阮予和偏偏睡觉都要留灯，他现在都习惯了。

他上床将人抱进怀里。

轻轻地、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辛苦了。”

阮予习惯性地蹭了蹭他，闻到熟悉的味道，紧蹙的眉头松了松，整个人往他怀里钻，“孤寡小顾……”

顾宥辞眉尾一挑。

这个称呼……倒是很少从她嘴里听到。

备注没改就对了。

但下一秒，他却顿住——

“你别离开我。”

这句话的分量太重了。

说是她十分深爱他都不足为过，上一次阮予这样的时候，还是带林培因离开那个二十多年的家，离开阮柏明。

她说她没有爸爸了。

顾宥辞不由将她环得更紧。

“嗯。”

至于阮予的不同寻常，他也清楚，尽管只是看了几眼，可那极具歉意和忧伤的短信，以他过目不忘的本事，很容易浮现在脑海：

【亲爱的小阮：

对不起。

你很忙，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看到这条短信，如果可以，我也已经离开了，离开这个美好与梦想共存的圈子，离开京市，离开我出生的国家，我也不知道我会去哪儿。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哪里都可以是我的歇脚地。

只要不是在他身边。

如果说，我和你最开始的相遇，是在我最难堪的时候，我却觉得庆幸——你当时很漂亮，裙子是红色的，全场的女孩儿都比不过你的美丽，也……和顾先生特别般配。

你真的很好很好。

我无疑是自卑的、彷徨的。

到现在也是。

我的梦也容易崩塌，我一开始说过，这是他一手为我筑造的乌托邦，我爱他，却也有些累了，我很努力的享受过，现在我也想打破它，找一找自己。

我知道你会懂我的。

如果你还愿意，我真的很想很想做偏偏的干妈，我知道这样的请求很过分，我甚至没有好好和你道别，就独自离开了，可看在这条唯一的短信上……

你会答应我吗？

那么多人喜欢你，能做被你偏爱的朋友，一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我想继续读书、好好生活，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这样，我就不用怕过去被一点点揭出来，摆在别人面前说：看，这就是以前的你，做了很多错事的你。

你并不是我喜欢的宋柠之。

光鲜亮丽下是这样的懦弱不堪、自卑又敏感。

我很害怕。

你不能帮我太多，我更害怕连累你……所以告别都很简短，阮阮，我很庆幸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永远不会忘记。

下次，我一定好好告别。

——宋柠之】

这是那条短信所有的内容。

顾宥辞读来并无感受。

冷静的分析之后，宋柠之未有提到陆羡洲一句不好，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他订婚的事情，可见她的真心不假。

宋柠之的话一定会让阮予伤心。

这是出于直觉。

阮予的朋友并不多，但认识的小伙伴，都是十分喜欢她的，宋柠之应当算她主动去交往的一个，尤其那句——

“那么多人喜欢你，能做被你偏爱的朋友，一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顾宥辞都能读出小心翼翼。

阮予平时的行事风格，对女孩子都过分关爱，这一大段话，无疑在她心里留下很大的遗憾，但她绝对不会怪宋柠之。

因为宋柠之竭尽全力在道歉。

阮予只会心疼。

顾宥辞很少揣度这么多字句，但事关阮予，他怕她会过分在意，把自己绕进去这个遗憾的圈子……总归是不好的。

她说让他不要离开。

怕是真的难过了……

正想着，怀里有了些动静。

顾宥辞见她想要翻身，微微松开手臂，下一秒，他腰身却被搂得更紧，“你为什么……还不睡啊……”

“叹气做什么？”

她轻轻吸了吸鼻子。

在哭呢。

顾宥辞对阮予总是心软的，将她凌乱的碎发掖到耳后，“你不是也没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