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人交谈之际，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络腮胡男子穿着盔甲，手拿头盔匆匆赶回宅院。

“元世子，有失远迎，还请见谅。”颜齐俯首致意。

元谨抬手示意他免礼:“我还得喊您一声表兄，这次是表弟叨扰了。”

颜齐面带笑意望向颜尽:“稚弘堂弟也来了，最近军务繁忙，怠慢了。”

“是稚弘叨扰了。”

白羽蝶站在颜尽的身后，垂着脑袋偷偷抬眼观察颜齐的着装及仪态，她现在作为陌生的下人并不能直视颜将军。

“堂弟稍作歇息，我与元世子还有些事要谈。”

……

回了屋子，白羽蝶便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他表面和气，其实还是很提防你的。”白羽蝶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

颜尽垂首沉默不语。

“现在看来，他肯不肯帮我这个忙还不一定呢。”白羽蝶无奈抿嘴，“咱还是自己去找人买身份吧。”

这时，元谨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

“稚弘表兄。”

白羽蝶差点呛到，赶紧站起来，像模像样地服侍颜尽，拿着喝一半的茶杯又替他倒满。

元谨瞟了白羽蝶一眼，朝颜尽说道:“我听说你在汉水的英雄事迹了，现在那些千金小姐对你是津津乐道啊，等你回去，媒人要踏破颜家门槛了。”

颜尽心虚起来，却又不敢看背后的白羽蝶。

“你怎么不回去呢？”元谨凑到颜尽的身边，压低声音问道，“难道你打算拿回奉义军吗？”

“拿不回来的。”颜尽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给白羽蝶一个身份。

“那你……”

“只是来见见堂兄的。”

元谨又神秘兮兮俯首道:“我这次来是为了和吐蕃以及西爨谈事的，还有俩朝廷派的人，他们住驿站去了。”

“你也开始走仕途了吗？”颜尽没想到玩乐为主的元谨开始接受朝廷委派的任务了。

“还是想做点有意义的事。”

白羽蝶缓缓抬眼望着元谨的侧颜，的确成熟了些。人是有思维的，谁会甘愿真的做那等死的蛾蠓呢。

“颜齐呢？谈完了？”

“没，才谈了一半，颜将军就被喊走了，乌蛮进犯，抢掠了南边的村镇。”

元谨叹了一口气:“这里可比我想的复杂，西边吐蕃，西南爨氏，东南是南梁，光是爨氏就分东爨和西爨。原先爨氏归顺于北魏，北魏内乱时，南梁使计谋分裂了爨氏，东爨依附于南梁，西爨未表态但对夏国还算友好，南梁式微，东爨却和吐蕃有了联系。”

“李弼将军和于怀宁副将以及游鸿堂还在交趾以北鏖战，那里和西爨接壤。”颜尽瞬间明白了皇上的用意，朝廷派人来和谈就是不希望吐蕃以及东西爨氏对南梁进行支援，东爨已然放弃南梁，只需要说服吐蕃及西爨便可。

白羽蝶在一旁听着，果然已经和历史大相径庭了，若是猜不到之后的发展，那穿越者就失去了一大优势。

一个空茶杯伸到了白羽蝶的面前，元谨示意白羽蝶倒水。

她连忙如梦初醒般拎起茶壶，替他倒满。

“你从哪儿带回来的仆从，呆呆的。”元谨不满地看了低着头唯唯诺诺的白羽蝶一眼，“你叫什么？”

颜尽立马回道:“他叫小白，是我在蓉城买来的。”

“你怎么跑蓉城去了？”

“因为母亲家里的事，特意回了一趟。”

元谨了然地点头，懂事地不再追问，颜稚弘是齐国公的私生子，母亲是庶民。

“你出使的计划是什么？”颜尽移开了话题，又扯回了公事上。

“先去西爨。”元谨回想着一路上两个官员说的话，“然后……看东爨的态度，若是答应不援助南梁，这事儿就这么结了，我就能回去复命了。”

颜尽冷着一张脸，注视着元谨。

白羽蝶垂眸，看来元谨的作用不是出使，而是安抚黎州城的颜齐吗？既是亲戚又不威胁兵权，代表的又是朝廷。难道说朝廷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吗？这一步棋却是走得意味深长。

“哎，我正好饿了，听说这儿特产牦牛，小白你去街上买点来。”元谨脸上洋溢着欣喜的表情。

颜尽望了他一眼，怀疑他不是来办事的是来游山玩水的。

白羽蝶瞅了颜尽一眼，见他也没说什么便会意地朝门外走去。

颜尽起身想跟出去，元谨拉住了他的胳膊，表情严肃。

……

白羽蝶走在街上望着那些在中原少见的稀奇古怪的东西，很多都是从西藏和云南那边运来的货品。黎州俨然成为了一个贸易流通的中转站，繁华程度远超寻常的边陲小镇。

然而因为商贸频繁，镇里的军队巡逻却是比普通的村镇更加密集。

牦牛肉还是比较稀少的，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卖牦牛肉的店，却是要提前预定的。这元谨是在给她出难题吗？

“你从哪里来的？”一声沙哑的声音从白羽蝶的身后响起。

白羽蝶愣了一下，她是被盘问了吗？她现在是颜尽的奴仆，出来买点东西，应当说得通吧。

她缓缓转身，一张阴冷的黑铁面具映入眼帘。

脸上的笑瞬间僵住，她止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连叫喊都吓得忘了。

“回话！”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再一次警告道。

“我……我……小的，小的是颜尽……颜稚弘的仆从，主子要吃牦牛，替他出来买。”白羽蝶支支吾吾地说完，依旧放松不下来，双眸紧盯着那黑咕隆咚的面具。

男人一听，便带着身后巡逻的士兵离开了店铺门口。

他再多吼一句白羽蝶真的要失禁了，第一次感觉到背后发冷，心里发毛的恐惧。

店员见白羽蝶是外乡人，不知道情况，安慰道:“你运气真不好，碰到铁头陀巡逻。”

“铁什么？”

“头陀。”

“噢，他看上去好恐怖啊，为什么要戴铁面具啊？”

“咱也不清楚啊，但有次他拿下面具了，直接把一条街的人吓跑了。”

“这脸得多恐怖啊。”

“反正保卫咱黎州城就行，他还是有点本事的，他定是觉得你面生来盘问你了。”

白羽蝶壮着胆子回望离去的铁头陀，这奉义军真是人才辈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