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灵……

正当他仿佛置身于一个迷局，忽然拐弯，即将豁然开朗之际，摊贩老板一拍大腿叫喊起来，“两位客官眼力真好，这可是小店的镇店之宝灵兽灯啊！”

这嗓门好像润过油一样，那叫一个爽滑透亮，直接把宋念卿的思路打断了。

他退而求其次，求一个本真，“为什么它叫灵兽？我以前怎么没见过这种东西？”

脑子里使劲搜刮了一遍，从小到大，这里的东西大差不差，花灯虽然种类繁多大抵都是常见之物，唯有此类走兽，就是个四不像，还灵兽？哪里灵了？

老板正要开口，却被君梨捷足先登，洋洋自得的解释道：“小时候我见过这个，是一位老伯在城里叫卖，喊着‘灵兽灯，灵兽灯’，就如你头一次看到它这般，那时的我也特别新奇，一路追着他跑，最后我娘没有办法，只好给我买了一盏。”

“哦……”宋念卿重又把目光移向了它，漫不经心的问道，“你是在赤海城看到的？”

“当然。”君梨点头，“你又不是不知道，自我入了京城，就跟作奸犯科一样，哪里可以自由出入？”

“那么……赤海城的花灯怎么会在京城出现？”他侧目而视，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好像有意刁难她一般。

“那肯定是……”一时嘴快，忽然语塞。

对啊，这里是京城，与赤海城相隔千里。此处乃慈庙，光顾的皆是平民，再好的东西在这里都叫不上价，一盏花灯更是如此，按理说不应该啊。

“老板，这是你扎的吗？”两人同时开口，望向那人。

“啊？”老板瞠目，本来想说当然是，可是看他们如此认真心里有些发虚，遂道，“我是本地人，祖传的手艺，什么灯在我手上就是时间问题。但是咱们这里不时兴这个灵兽，所以不是我扎的。”

“那是谁扎的？”宋念卿探头看向别处，附近的几家也把花灯挂的高高的，但都是兔子，莲花，金鱼之类的传统样式。

“这个……”老板是懂生意的，这种时候必须要卖关子。

宋念卿也是行家，二话不说掏出一锭银子，在他眼前晃了晃。

老板的眼睛立刻亮了，并且附上亲儿子一般的笑容，“不瞒您说，这是一位客商留下的，他看中了我的一个扇坠，说手上银钱不多了，晚上还要住宿，转手便把他手上拎着的花灯给了我，说是置换。”

“置换？”宋念卿不信，这些人都是人精，那灵兽灯即便奇特也不过是个噱头，未必卖的上价，他怎会同意置换。

老板回道：“起初我也不肯，做生意嘛现钱是最好的，但他说这个灵兽灯能通灵，护佑万民，在他们老家特别推崇这个，说不久以后我们京城也会兴起来的，让我务必拿着，能带来好运。我想着大过年的好意头最重要，看他又说话得体，态度诚恳的，我这人最是老实良善，算了，就当我做好事，收了吧。”

你老实良善？君梨撇了撇嘴，直言不讳，“刚才你还说这是你的镇店之宝呢！”

“额……这个……”老板愣了愣，抓耳挠腮，嘻嘻发笑。

“他什么时候来的？是何长相？”宋念卿单刀直入，再次发问。

“他……上午来的！……个子很高，好像跟客官您差不多。”

“还有呢？”

“嗯……”老板极力思索，突然晃动着手指，“他眉心有一颗痣，红痣，米粒大小，额角上还有个疤，好像……好像是刀疤……”

“左边还是右边？”

“……右！右边！”

痣？

疤？

君梨听的一抖，目光震撼似的盯着老板，好像他在说的是一件极其骇人的事。

“怎么了？”宋念卿的余光瞥见了她，低头下来轻声问道，“哪里不舒服么？”

她说不出来，喉咙里好像堵住了一般。胸口起伏难平，长长的睫毛更是惊恐似的颤动。

宋念卿是敏感的，加上他的脑子里正有许多东西在匆匆闪过，两相结合，忽然就捉到了什么，眼神变的犀利而沉重。

是他！

“你可知他去了哪家客栈？”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老板的眼睛再次停留在他的银锭上，迫不及待的想要结束这个话题。

宋念卿直接将银子扔给他，一指头顶的花灯道：“把它给我！”

“啊？”

老板本来想要讲个价钱再挣上一笔，可瞧着这个高大的男子目光炯炯，神色严峻，便知这时候要见好就收，忙把银子揣在怀里，拿了旁边的一支细长竹竿去够。

片刻之后，灵兽灯交到了宋念卿手上，他默默提着，一手挽着君梨大跨步的离开了慈庙。

一路上人流如织，喧哗不止，两人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只管往前面赶路。

直到寻到了一处僻静之所——一个废弃的茅草房里，他们才面对面的坐下来，开始审视刚才那个话题。

“是他吗？”宋念卿的声音依旧很稳。

“应该是……”君梨努力的压制着急促的呼吸，不想让任何情绪左右自己。

十年，整整十年，他的父亲君千里出现了！

猝不及防！

不可思议！

他来京城做什么？找她？

不太像。

救胡金？

有可能……

“你……”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滞。

“你先说。”宋念卿伸手握住她，感觉到了她掌心的冰凉，另一只手又覆盖上来，“别紧张，我在呢。”

“念卿……你说他为什么回来？”

“不知道。”

“他会来找我吗？”

“不好说。”

“那我……该怎么办？”

“等。”

等？君梨瞧着他冷静的面容，深吸了口气，“若是你，你会怎么办？”

“等，以不变应万变。”

君梨再次满满的呼吸，还是无法平复自己的心情，“我突然很想去找他。”

“你想要一个答案？”

“对！”

他温柔的笑了，摸摸她的脸颊，起身挨近过来，将她搂在自己怀里，“傻瓜！”

“若是你，你不想吗？”

他摇头，“有些东西是不需要答案的，如果你刻意去寻，便是庸人自扰，到最后，那个答案也许会让你崩溃，比现在还不痛快。”

“那你找过答案吗？”她望向他，探索着他的世界。

目光对视，恍若静水流深，彼此都懂。

“找过吗？”她眼巴巴的像是乞求。

他苦笑一声，“找过，他说我就是厌弃你，如何？”

眼前仿佛涌出一幅画卷，那个血脉上是他父亲的人，指着他鼻子恶狠狠的骂道：“你不配！”